■何农
春暖花开,五年一度的欧洲议会议员选举又鸣锣登场了。欧盟27个成员国中的4.5亿选民,将于6月初选出代表他们利益、分属七个不同政党团体的720名欧洲议员,其中法国要选出按照人口比例而分得的81个议席。
现在在法国的各级各类选举中,凡是挑战者,面对争取连任的政治对手,都会不失时机地记得问选民们这么一句:你比他当选之前过得更好了吗?而反过来,凡是争取连任的,没有一个人敢以此作为自己吸引选民的切入点。
原因很简单,法国老百姓的生活质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下降。能够维持原状,已是奢望。
其中,除了最为人诟病的物价飞涨、居民购买力下降之外,在医疗和教育领域,百姓也感同身受。
先说医疗服务。马克龙在2024年的新年记者招待会上提到一个数字:法国现在全国只有不到十万名全科医生,其中25%到30%都过了60岁。在过去十年,全国的全科医生少了约六千名。
全科医生或称普科医生,即在确诊具体是什么病之前必须要约看的医生,一般也是负责全家医疗保健、治疗头疼脑热小毛病的家庭医生,是法国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角色。
所以,医生数量不断减少,造成的具体问题就是:看病难,约不上,等候时间过长。在偏远地区就更困难。
普科医生少,专科医生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有些科室甚至更糟糕。一个住在巴黎郊外的朋友上年纪了,她本来就是多年近视眼,现在更是眼神不好,想看个眼科。前不久打电话给眼科医生,对方让她9月份以后,就是暑期大假之后再联系、再约。半年之后! 如果真有什么大问题呢?!
与医疗质量紧密相关的急救系统也是千疮百孔。法国的医疗急救机构因为预算、人手等问题,正在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机。2023年夏天,一半的急救机构因为种种原因至少关门歇业过一次。前不久,我太太因为不小心在街上摔了一跤,磕破了嘴唇,叫来了救护车去了医院急救中心,昏头昏脑地等了四个小时才看上病,缝了三针。
顺便说一句,在法国特别是巴黎这样的大城市,在大街上摔跤是相对容易的大概率事件,对孩子和老人来说就更是这样。原因很简单:地不平。地面深一脚浅一脚,修修补补,维修维护又跟不上。地方政府有限的资金和人力,只能是“好钢使在刀刃上”。我住处后边的小街上,半年多以前因为一个郊区黑人青年被警察射杀而闹事,把地面烧得坑坑洼洼。半年多以来一直在“保护现场”,没有任何修补。
法国老百姓一般都会觉得,医生短缺完全就是政府之过:缺乏规划,缺乏激励机制,各种制度安排不够合理。而要改变这种现状,起码需要五到十年,这是培养一个合格的医生需要的最起码的时间。
再看看教育。公共教育方面的问题也层出不穷,中小学教育质量堪忧。一位作家对我说,现在法国公立高中的毕业生,也不是人人都能读得懂马赛尔·普鲁斯特写在《追忆逝水年华》中的句子;更何况,数理化等理工科的教育水平也在下降。这位作家还愤愤不平地说,那个从来没上过公立学校的教育部长,也就是现在当上总理的阿塔尔,当教育部长期间的唯一成就,就是在学校禁止戴穆斯林头巾。
就任总理后,阿塔尔任命的公共教育方面的问题也层出不穷,中小学教育质量堪忧。一位作家对我说,现在法国公立高中的毕业生,也不是人人都能读得懂马赛尔·普鲁斯特写在《追忆逝水年华》中的句子;更何况,数理化等理工科的教育水平也在下降。
第一个教育部长是马克龙在国立行政学院的同班同学。这位几个孩子都上私立学校的新部长,面对媒体的质疑,竟然列举了一大堆公立学校的缺陷和问题。为此遭到了媒体和社会舆论的一致抨击,最终不得不辞职,成了历史上任职时间最短的教育部长。虽然她仍继续担任体育部长,却使马克龙成立教育与体育大部委的方案彻底流产。
一位在中学当老师的朋友,去到巴黎郊外小城安东尼的一家公立中学,找同为老师的一个朋友办事。到了学校才惊讶地发现,全校唯一的一个白人就是他的这个朋友。学生们全是黑人或其他有色人种。安东尼市并非是一个巴黎郊区的精英高贵小城,但是也不是贫民窟或所谓的边缘城镇,学生的构成不应该只有黑人学生。他不解地问为什么? 他的同事说,白人们的孩子都去上私校了,没人上公立学校。
相比几年前,法国人的工作时间并没有减少,很多人反而更长了,收入却并没有随着物价的增长而增长。而医疗、教育等等社会服务却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或停滞。简而言之,人们并没有感觉到生活在一天一天好起来,而是相反。
所以,竞选者面对选民的这句问话,真是直指人心,极具杀伤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