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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03月27日 星期三

    韩炳哲:网上的信息洪流把我们推进了一个“后叙事时代”

    在信息和数据的海洋中漂泊,我们需要一个叙事之锚,并探索新的故事讲述方式

    本报记者 康慨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03月27日   17 版)

        韩炳哲说,过度的信息带来的只是流沙式的消费者。消费者是孤独的,由数字屏幕分隔,形不成有凝聚力的群体,一切变得随意和随机。格尔德·阿尔特曼制图

        65岁的德国哲学家和柏林艺术大学教授韩炳哲(Byung-Chul Han)在新书中指出,我们已经进入了一个“后叙事时代”,去叙事化在加速,社会日益由信息驱动。泛滥的信息“窒息了故事的精神”。我们不再向别人讲故事了,而是疯狂地交换信息,尤其是通过互联网。“我们过度交流。我们发帖、分享、点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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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炳哲的新著《叙事危机》(Die Krise der Narration)去年由马特斯和塞茨出版社出版于柏林,政体出版社的英译本将于今年4月8日在美国上市。

        韩教授说,人人都在谈论“叙事”,但叙事的膨胀暴露出了叙事的危机。正所谓缺什么吆喝什么,没什么显摆什么。在过去,故事通过提高共情能力把人和人团结在一起,使叙事创造出牢固而紧密相连的社会;如今,过度的信息带来的只是流沙式的消费者。消费者是孤独的,由数字屏幕分隔,形不成有凝聚力的群体,一切变得随意和随机。智能手机变成了讲故事的障碍,拇指和滑动加快了信息交流,却并非叙事的手势。

        他说,叙事的前提是仔细聆听和深度关注,而我们越来越缺乏倾听的耐心。资本主义全面渗透了叙事并将其用于消费,讲故事可以卖钱了;讲故事变成了卖故事。叙事变得与广告无异,政治家、记者和大小网红在社交媒体上自我营销。内容的发布、点赞和分享都是加剧叙事危机的消费主义行为,没有深度的小段文字满目皆是,自恋和肤浅的文化取代了丰富而复杂的生活叙事。故事的质量已经不那么重要了,重要的只是把你要卖的不管什么东西卖掉。我们购买、销售和消费叙事和情感。叙事失去了原有的凝聚力,不再是分享经验的媒介和我们存在的根基。

        在浸透了传统叙事的日历中,“每一天都是有意义的。在后叙事时代,日历去叙事化了,成为毫无意义的约会时间表。”韩炳哲写道,“节日是叙事的亮点和高潮。没有了叙事,就没有了节日,没有了节日时光,也就没有了节日的心情和它们强烈的存在感。剩下的只是工时和闲时、生产和消费。在后叙事时代,节日已经商业化了。它们变成了事件和景观。仪式也是叙事实践:它们总是嵌入某种叙事语境。作为制造封闭的象征性手段,它们将‘人生在世’变成了‘我在我家’。”

        “叙事和信息是相互抵消的两种力量。”韩教授说,存在感的缺乏和易忘是信息社会的固有本质。信息是相加和累积的。它不是意义的承载者,而叙事承载着意义。“意义”(sense)的本义是方向。今天我们信息充足,但缺少方向。信息还把时间分割成一连串的当前时刻。相形之下,叙事带来了时间的连续性,也就是一个故事。一方面,社会的信息化加速了它的去叙事化。另一方面,在信息海啸中,我们需要意义、身份和方向,也就是说,需要清除会让我们迷失自我的信息密林。短暂叙事的洪流——包括阴谋论在内——与信息海啸实为一体两面。在信息和数据的海洋中漂泊,我们需要一个叙事之锚,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自我探索、可信和有深度的基础上,探索新的故事讲述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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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炳哲不久前告诉西班牙《国家报》的何塞瓦·埃洛拉,如今社会已失去了倾听和叙事的耐心,大家都堵着耳朵走路。他本人空间定位能力差,要问个路都没什么人搭理他,因为他们的耳朵有耳机塞着,听不见。这意味着他们与世界、与他人断开了联系。他们只能听到自己说话。“我们相信自己是自由的,但实际上我们只是在生产,使资本增殖。也就是说,资本利用个人自由进行再生产。这意味着我们——拥有个人自由的我们——退化成了资本的繁殖器官,一种可以控制和利用、可货币化的数据集,从而失去了个性和人性。”他说,“受迫进行表演和生产时,是不可能有自由的。”

        1959年,韩炳哲生于汉城,22岁时瞒着父母,以继续攻读冶金专业为名,来到德国学习哲学。然而,他之所以选择德国并非因为康德或黑格尔,而是在16岁那年听到了巴赫的唱片。

        现在他过花甲而望古稀,平日里过着黑白颠倒的生活。别人睡觉时他醒着,别人开工时他睡觉。《国家报》的这篇人物特写说,他是一位骄傲的懒惰思想家,每天只在书桌前坐一个小时,写三个句子,大部分时间用于养花弄草和在家里的施泰因韦父子牌三角钢琴上弹奏巴赫的《戈尔德贝格变奏曲》或舒曼的《童年即景》。他在柏林的公寓和郊外别墅里总共有三架钢琴:一架施泰因韦和两架布吕特纳。对他来说,养花和弹琴才是生活里真正重要的事。“我每天都要弹琴,否则就会生病。”他说,“就算旅行时也得弹琴。所以我不经常旅行。”

        他极其讨厌智能手机,平时几乎不用,用的时候也多半是拿它给花园里的植物正确分类。他出门骑自行车,选择大雨中的公墓见客,迟到至少一刻钟,衣衫不整,像穿木屐那样趿拉着黑皮鞋——脚跟踩在倒塌的后鞋帮上。

        他是慢生活的信徒,并认为这种生活方式是一种政治行为,用“逆向生活”对抗资本主义疲于奔命的歧途。他2015年的名作《倦怠社会》描述了一个充斥着苦于工作压榨的疲惫不堪者的社会。

        虽然每天只写三句话,但他出书很多,差不多年年都有新作问世。篇幅短,句子精练,可读性强,这些特点使他成了当红的文化批评家。

        韩炳哲的多种著作,如《倦怠社会》《透明社会》《在群中:数字媒体时代的大众心理学》等已在中国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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