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记忆的方式再现故乡

    时间可以让生命一点点地消耗殆尽，而对付它的办法可能便是记忆了。早两年读到过一篇记者采写活过百岁的女作家杨苡先生的文章，题目就叫《以记忆抵抗岁月呼啸》。这句话充满动感，的确，记忆可以让过往的人和事都重新动起来，再现往日的活色生香。

    今天借用这个话题，是想说三个人和他们各自写下的书。一是成授昌先生，他不久前出版了一部专写故乡往事的散文集《马桥印象》。马桥是古城兴化的一处老街坊，作者在那里出生并度过了快乐的童年时光。60年后他去寻找那些旧 日 的痕迹，一点点地回忆和思考，写出 了99篇15万字的关于马桥的“地理印记”“街巷烟火”以及“旧时行当”“平民 食单”和“儿时童趣”。授昌在书的后记里很形象地谈到 了 自 己对怀旧的看法：“对我们这一辈人来说，昨天已积攒如山，而明天越来越少，人生短短数十载，道路前面还是道路。但是面对前面的道路，我们 已力不从心，歇息时唯有怀旧是安慰 自 己的一杯茶汤。”他笔下的那些怀旧的文字，对过去所经历的艰难困苦做了认真的筛选与“过滤”，留下的都是些对“过往美好的留恋”。他引用了台湾女作家张晓风的一段话，说人到老年还不能忘的记忆，有点像太湖底下捞起的石头，是洗净尘泥后的硬瘦剔透，上面附着一生岁月所冲积洗刷出的浪痕。而授昌这本书里的作品体现了这样一种成色，他对乡土人物的刻画和对风情旧景的再现，做到了栩栩如生。近几年里他多次返乡，为写作这部怀旧之作投放了大量的心力，这才让我们得以看到一幅发生在“荷叶地”上，浸染着旧日 烟尘的鲜活的人物画卷，和围绕他们所展开的各种命运故事、生活场景与风俗物什。

    二是刘春龙先生，他的经过修订和增加了不少篇幅的《故乡渔事》一书，我是在前几个月收到的。洋洋37万言。阿来、阎晶明、范小青、毕飞宇等作家为这本书做了联袂推荐。阿来在为此书作序时称他通过这部书读到的是一种“古意”，进而阐释说，“古意”是指“工具方式之古雅”和“世道人心之古朴”两层涵义。有一位也出生在兴化、早年毕业于扬州师院中文系的文学评论家姜广平先生，对这部全面展示水乡渔事的作品给出了这样的评价，认为它以“知识考古”的面目和笔法，“深究细释各种渔事活动，努力勾勒水生态之中渐行渐远的生活方式与水乡文化。”这与阿来的评价构成了异曲同工的呼应——阿来对这本书的赞叹看得出他的由衷与真切，他说，春龙细致入微地记录大地上的事情，尽情抒发对土地河流的热爱，真实记录下曾经发生在平原蛛网一样的河流中的各类渔事，善莫大焉。进而称“刘春龙不愧为施耐庵老先生的同乡，不愧为生活在诞生伟大文学作品的土地上的写作者。”此外，我还注意到春龙先生谈及自 己这部著作时的一段话，说他写这部渔事主要是出于一种责任——文化的责任，“地方知识文学书写”的责任，“打捞历史与抗拒遗忘”的责任，而他所具有的渔家生活经历、水产专业知识，以及对文学的执着，让他为担负这份责任具备了能力。“抗拒遗忘”，应当说不仅仅是刘春龙，有更多的作家、出版人、期刊报纸的编辑都意识到了“打捞历史”和“抢救记忆”的刻不容缓。

    我要说的第三个人，是《泰州晚报》卸任不久的总编辑翟明先生。他在2019年一手创办的“坡子街”副刊，从某种意义上说也可视作一本关于故乡和记忆的大书。四年多来，它发表了大量富有地域特色的平民故事，如今这些“非虚构、接地气、抒真情”充分体现原生态特征的平民故事已结集成《坡子街文萃》，“既有对当前现实生活的真实描写，也有对过去岁月的回顾，这正体现了对历史进程的真实呈现，也呈现了一种生活的立体感。”《坡子街文萃》在充分关注当下芸芸众生滚滚红尘的同时，不失时机地腾出另一只手来，从历史的深井里打捞出若干依然鲜亮的记忆苔藓，它让普通人书写记忆里无法忘却的故事，让现实与历史对接，这样的做法，令越来越多的读者产生强烈的融入感。

    以记忆的方式再现那些已然不存的故乡的昨日，相信上述三位的劳作和他们的名字一道，将会载入故乡的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