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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4年02月21日 星期三

    刘宗汉先生的治学生涯

    周双林 《 中华读书报 》( 2024年02月21日   07 版)

        刘宗汉先生因病于2023年6月 23日在北京逝世,享年84岁。先生生前任职中华书局,为语言文字编辑室主任、编审,是北京市文史研究馆馆员、中国古文字研究会会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钱币学会理事,1993年因学术贡献获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我同刘宗汉先生相识于上世纪80年代,因为喜欢中国古代历史和文化,常常到他家拜访,或请教问题,或海阔天空地闲谈,先生那扎实的学术功力、宽阔的研究视野和分析问题的精微与深刻,使我受益良多。先生每有论文发表,必赠送于我,他还时常将想到的问题跟我讨论,使我体会到了他的研究成果从发现问题到整理成型的全过程。刘宗汉先生的离去,让我感到非常难过。我失去了一位不遗余力启发我、帮助我、督促我的良师,也少了一位可以尽兴畅谈的益友。我不揣简陋,试将他的治学经历略作陈述,以此表达我对他的纪念。

        刘宗汉先生1939年2月27日生于北平一个职员家庭,祖上是经营南货的商人,但先生出生时家道已经中衰。刘先生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经历了北平沦陷、日本投降和新中国建立等诸多历史事件,这在他心灵中都留下了深刻的烙印。有感于民族的苦难与兴衰,加上自幼喜读家中所藏《三国演义》《水浒传》等古典小说,所以在中学期间对历史学科就极感兴趣。1959年高中毕业后,以优异成绩考入北京大学历史系。但仅学习一学期,因宿疾支气管哮喘病病情加剧不得已而中断学业。据刘先生后来回忆,虽然学习的时间不长,但名师云集的北大历史系对他后来研究历史和传统文化产生了重要影响。

        退学以后,刘宗汉先生经同学介绍,1962年担任了全国政协委员、中央文史馆馆员、著名爱国人士朱启钤(字桂辛)先生的秘书。朱启钤先生是中国近现代颇有影响的政治家,曾任北洋政府交通部总长、代理国务总理和内务部总长等职。他是近现代许多重要历史事件的参与者和见证人。而且朱先生还对中国古代建筑艺术颇有研究,曾组织中国营造学社,自任社长。他还热衷于研究中国古代织绣、漆器等的制作工艺和艺术成就,是一位收藏文物和鉴赏工艺美术品的著名学者。在担任秘书期间,刘宗汉先生除了协助朱先生处理日常信件以外,还在先生的指导下,查阅了多种先秦古代文献,为先生所著《漆书》收集资料。在这期间朱先生讲授了利用《四部全书总目提要》和《书目答问补正》等目录书来查找古籍,以及如何使用《太平御览》《佩文韵府》及《全国报刊资料索引》等类书工具书来解决问题和了解学术研究概况的方法。正是在朱先生的具体指导和帮助下,刘宗汉先生学到了许多研究文史的方法和技巧,有一种“豁然开朗”之感,为以后的学术研究打下了基础。

        1964年朱启钤先生病逝以后,刘宗汉先生转入文化部文物局所属文物博物馆研究所工作,学习古书画鉴定。因十年动乱,未及落实工作关系的刘先生在家待业,其间,协助于省吾等多位著名学者查找资料誊写稿件,并研习古文字。十年动乱结束后,1977年到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临时工作。1979年进入中华书局任编辑,工作之余师从张政烺先生研究古文字和先秦史,后任副编审、编审、语言文字编辑室副主任、主任,1999年年底退休,被北京市人民政府聘为北京市文史馆馆员。

        纵观刘先生的生活经历,由于自身疾病和社会动荡的影响,可谓曲折坎坷。但先生能够在逆境中不消沉、不放弃,时时留心学问,转益多师。在担任朱启钤先生秘书的时候,在协助于省吾先生誊写稿件的时候,在师从张政烺先生的时候,耳濡目染,勤勉问学,这些文史大家思考问题的角度,解决问题的方法和他们治学的宝贵经验,都让刘先生受益匪浅。这些大师级老师的影响,都在刘先生的学术研究中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说到刘宗汉先生的研究,我马上就会联想到他的书房。许多年前他还住在灯草胡同平房的时候,不大的房间里已是四壁皆书,书架上、凳子上、书桌上堆满文史古籍和学术杂志。后来改善居住条件搬入楼房,搬家时仅整理捆绑这些图书就用了两天多的时间。新居面积虽然有所增加,但很快又被新添置的书籍占据了。每次我去拜访都要东躲西挪才能入座,在这样的环境中,端一杯清茶,听先生如数家珍地讲述他的读书心得,间或从书堆中捡出一本翻到夹纸条处让我参考,那时可以深深地感受到先生对书籍对学问那种发自内心的热爱。

        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先生写了《朱桂辛先生二三事》《试述朱桂辛先生从事中国古代建筑研究的动因》等一系列文章,不仅记录了著名爱国人士朱启钤先生的重要经历,也在学术界比较早地开启了对朱先生学术思想的研究。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先生写了《 卜辞伊尹考》《从〈中方鼎〉看〈易传·大象〉的性质和年代》等一系列文章,从考订古文字入手进而探讨上古史社会与文化方面的问题,表现出了发微索隐、眼光独到的学术功力。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先生写了《有关荆门郭店一号楚墓的两个问题》《长沙马王堆出土帛书〈经脉书〉研究》等一系列文章,从历史通识的角度充分利用考古资料来诠释历史问题,正是因为具有这样贯通的宏观视野,所以先生的学术文章总是能够以小见大,钩深致远,读来给人以由约见博的痛快之感。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先生还撰写了《太清丰乐钱为南朝梁武帝所铸说》《〈钱谱〉作者顾烜生平考》等古代货币方面的文章,以及读史札记、读书心得等许多文章。刘宗汉先生还点校整理了清人黄生等所撰《字诂义府合按》一书,主编《中国钱币丛书》等。通观先生已经发表的70余篇文章,无论是纪师恩、纪学术,还是札记、杂品,我们都不难发现刘先生在学术研究方面所追求的大气、精审与博通,当然这种思考的明晰深刻,见识的渊深广博都与先生曾经受到过几位大师级学者的教导影响有直接的关系。非常可惜的是,先生还有不少非常有见地的想法或心得,未能整理成文,让人感到非常遗憾。

        刘宗汉先生除了在古文字、历史学、钱币学等方面的造诣以外,他的研究还涉及红学、古代医学、传统戏剧与戏曲等多方面,深谙各种礼制、典章、典故;比如,他写就的《〈红楼梦〉贾母视秦可卿为“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析义》等文,发微索隐,极具创见。刘先生自幼学习书法,参加工作后又得到启功、王世襄、徐邦达等书法家的指点。他的字沉稳洒脱,极具功力,曾获全国首届新闻出版界书画大赛一等奖(2002年)、金鼎奖全国书法美术大赛银奖(2005年)、桂林·首尔中韩美术交流大展赛一等奖(2006年)等奖项,并于2015年6月连同另外两位画家在国子监博物馆举办了书法绘画展。

        刘宗汉先生为人谦和,待人诚恳。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一所学校教历史,刘先生知道后马上找出收藏的《历史教师手册》和几年的《历史教学》杂志合订本赠送给我。我的一篇论文经他修改后,推荐到一家非常有影响的学术杂志得以发表。我结婚的时候,他写了两幅字装裱后送我当贺礼,这两幅字我一直珍藏着。我退休的时候他一再叮嘱我要多读书多写文章,不可荒废时日。虽然我常常同他电话交流,但他还是愿意让我去他家当面交谈,并推荐一些他比较欣赏的论文或专著给我。2022年我去看他,他送我中华书局新出版的《汉魏南北朝墓志汇编》(赵超著)修订本,提醒我文章引用应该以这个新版为准。去年4月去看他,发现他除了耳背略有加重,精神气色都很不错。直到6月13日刘先生还发微信,14日这天忽然没有了动静。因为顾念他的身体,我写了一条劝他注意身体的留言,他没有回复,我又给他家里拨了两次电话,没人接听。我猜测他可能生病了。妻子劝慰我说,天气太热会不会被朋友接到什么地方避暑去了? 我觉得虽然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但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24日接到消息得知刘先生于前一日在西苑医院病逝。

        “明月不知君已去,夜深还照读书窗。”作为学者的刘宗汉先生始终留心学问,5月下旬通电话时,他还谈了许多最近想深入探讨的问题,并叹息精力已经远不如从前。谁能想到,这竟然是我同刘先生的最后一次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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