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古市集的定位与考古发掘

    雅典古市集（Agora）最初是城邦贸易的集散地，后来职能发生转变，成为政治家和文人的聚集地。考古工作者在这里发现了大量的陶片和铭文材料，为古希腊政治制度的解释提供了重要依据。希腊政府一直很重视雅典卫城周边的考古发掘权，一般不会让与其他国家考古队，然而，由于上世纪初期希腊政局动荡，经济压力空前，最终不得不将考古项目分与美国雅典古典学院（ASCSA）。

    一、迁都雅典与古市集发掘计划

    雅典古市集位于雅典卫城北侧，是一个开放式的广场。19世纪上半叶，在希腊民族解放战争中，古市集与卫城一起经历了炮火的洗礼，文物受损严重。卫城和古市集所在的雅典古城中心对于希腊人而言，地位十分特殊，成为近代希腊与古典希腊连接的主要标志物。所以，希腊甫一独立就将古市集和卫城一同纳入到文物保护之列。

    对古市集的保护是从希腊迁都开始的。1829年，希腊第一共和国元首爱奥尼斯·卡波季斯第亚斯最初在纳夫普里翁建政。1831年，奥托一世成立王国，仍将纳夫普里翁作为首都。此后，奥托一世决定将首都迁往雅典，委托建筑师斯塔马蒂奥斯·克兰蒂斯和爱德华·肖伯特对新首都按照现代城市布局进行最初的城市规划。两位设计师于1830年抵达雅典，很快便绘制出了完整的雅典地形图。根据设计图，新的雅典市中心将整体向北移动，为卫城和古市集的考古留出空间。1833年6月29日，奥托一世签署法令，将雅典确定为新的国家首都，同时批准了两位设计师对城市的规划。

    原来居住在赫淮斯托斯神庙和罗马古市集附近的居民，最初十分支持政府的考古计划，也对城市中心北移所腾出的公共活动空间充满期待。然而，当政府对附近的房屋和土地进行评估后，居民突然意识到国家将无法为搬迁提供大量的补偿，转而站出来反对。于是，政府不得不请巴伐利亚建筑师利奥·冯·克伦泽对原来的城市规划方案进行修改，将市中心迁移到更北面的奥莫尼亚。前后两个城市规划方案所划定的古市集考古区域并没有发生很大变化，修改后的方案只是保留了周围更多老旧的房子。

    1833年，希腊文化部下设考古局，负责对希腊境内所有的考古发掘、博物馆和考古遗址进行监管。1937年，在希腊商人康斯坦丁诺斯·贝利奥斯倡议下，雅典考古学会成立，学会成员主要为希腊本土的考古学者。古市集前期的清理和测绘是经考古局审批，由考古学会具体负责的。考古学会成立初期，会长和秘书都是希腊政治家和外交官，他们工作的热情很高，通常以会员捐款和募集的方式筹集考古经费。

    二、古市集位置的确定

    虽然雅典进行城市规划时已经为古市集的考古预留出空间，但是古市集中具体建筑物的位置，学者们心里并没有答案。发掘之前，古市集周围民宅纵横交错，地上部分只能看到赫淮斯托斯神庙。考古学家只能根据保留下来的文献记载按图索骥，保萨尼阿斯为他们指明了方向。保萨尼阿斯曾在《希腊行记》中明确提到古市集附近的凯拉米克斯，也就是古代的制陶场。当保萨尼阿斯从制陶场进入雅典古市集西北角眺望整个广场时，他很可能已经看到东侧的阿塔洛斯大型的两层柱廊，以及横跨南侧的广阔的中央柱廊。

    由于保萨尼阿斯并没有对古市集进行详细描述，也没有给出古市集的整体印象。所以，学者们对保萨尼阿斯的记载争议很多。有的学者认为，依据作家记载一定可以找到古市集的具体位置。也有学者认为，保萨尼阿斯对纪念碑和剧场之间的描述含糊其辞，并不能作为考古依据。鉴于这种分歧，一些考古学家在雅典卫城的其他方向战神山北部和西部展开勘查。1837年，特雷伯医生位于赫尔墨斯街和哈吉奥阿索马托伊街拐角处的房子在建造过程中，发现了古希腊哲学家欧布利德斯的纪念碑。此处纪念碑对于古市集位置的确定帮助很大，保萨尼阿斯在路过迪普隆门和古市集时曾提到过。纪念碑位置确定了，考古学家便可以将古市集位置锁定在战神山以北、科洛诺斯市集以东的平地上了。

    19世纪50年代，雅典考古学会对巨人门廊和阿塔洛斯柱廊进行了清理。限于资金短缺，清理过程持续了很长的时间。1861年，考古学会在清理阿塔洛斯柱廊过程中发现了记载古市集的铭文，这才最终确定了阿塔洛斯柱廊的位置。

    与雅典考古学会一起参与古市集清理工作的还有德国考古研究所。考古学会与德国考古研究所虽然研究了古市集的地形，并在赫淮斯托斯神庙周围、巨人门廊、阿塔洛斯柱廊和卫城周边进行了多处小规模挖掘，但可以确定建筑位置的却只有阿塔洛斯柱廊。

    三、4212号法案与系统发掘

    1919-1922年的希土战争中，希腊战败，难民大量涌向雅典，雅典城内住房危机加重。雅典城市规划时所预留的土地必须要在短时间内完成征收，否则业主会在原来的地块上建造新的房屋。1924年7月1日，宗教事务和公共教育部长向议会提交加快征收的提案。然而，由于国家财政负担过重，议会最终拒绝。

    此时，希腊政府决定与外国驻雅典的考古机构联系，准备将古市集考古项目分给不同的外国考古机构。美国雅典古典学院管委会认为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一旦成功，将大大提升美国雅典古典学院在欧洲文化界的地位，弥补与法国在争夺德尔菲考古权中失败的遗憾。经过长达四年的谈判，1929年5月，希腊政府通过4212号法案，允许美国人在古市集开展考古活动。法案规定，古市集由希腊考古学会和美国雅典古典学院共同承担，以阿塔洛斯柱廊附近为界，以东主要由希腊考古学会负责，以西主要由学院负责。无论谁进行挖掘，最后都将由希腊国家来接手遗址。当然，美国雅典古典学院也保留退出的权利，第一阶段发掘结束后美国学院可以声明是否继续。法案规定，美国雅典古典学院应在立项十年内进行挖掘。

    根据4212法案，古市集遗址西部为美国负责，东部由希腊负责。1931年春季，第一次发掘开始，持续了十个星期。发掘过程中，两名希腊考古学家以雅典考古学会的成员身份一同参与。1932年后，每年考古队从1月开始到6月结束，挖掘持续八年。在洛克菲勒基金会等机构资助下，项目推进很快。1940年4月，由于政治动荡，挖掘仅持续五个星期便停止了。发掘出的文物被紧急转移到希腊国家考古博物馆，学院古市集项目办公室也迁至学校主校区。二战期间，仍有七八名考古队员坚持发掘。

    项目开展近十年，共有约350处房屋搬迁，5000居民搬离。发掘后的古市集历史景观是完整的，古代作家笔下的建筑物清晰可认。根据法案规定，学校有义务将古市集改建成考古公园。1946年春，考古学家对古市集现场进行清理，种植大量的树木和植被。1953年，在洛克菲勒基金会资助下，美国古典学院重建阿塔洛斯柱廊。1957年6月，希腊政府接手遗址。美国雅典古典学院保留了柱廊研究、施工和发掘的所有记录。

    （本文作者为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