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之志　君子之乐

    中华文化传承五千年，以儒家为主干，儒、释、道三家相融相通；而儒学又包含原始儒学、程朱理学和陆王心学三大发展阶段，每一阶段都形成了具有特色的思想内涵。《汝为君子儒——子夏思想研究》（中国文史出版社2024年1月）的关注点正在于儒学起源，原始儒家阶段。

    在学术史上，儒学由孔子建立，孟子和荀子继承。孟子较孔子相去170年有余，而荀子距孟子又有半个多世纪，在这样大的时间跨度里儒学到底是如何传承的，一直是儒学研究的薄弱点。叶达博士的这部新著即在此处着力，在儒学发展大脉络之中，为读者提供更为细腻、清晰的儒学图景。

    子夏在儒学发端处的重要作用，作者开篇已经点明，“孔门弟子中，子夏名著于‘文学’科，被誉为‘汉代经学之祖’”。受孔子亲炙的弟子中，有七十人尤为贤能；七十子中又以子夏以“文学”为专长。这里的“文学”指有关“文”的学问，子夏传习之“文”具体指《诗》《书》《礼》《乐》《易》《春秋》。同时，从经学传承的脉络看，子夏与汉代经学的繁荣的确关系密切。可见，在孔子与汉代经学之间，子夏发挥了承上启下的枢纽作用，是儒家璀璨星河发源处一颗耀眼的明星。

    欲知儒学过往，探究儒学根源，便要对子夏之学有所了解。“女为君子儒，无为小人儒”，语出《论语·雍也》，是孔子教导子夏的话，一语点明了孔子希望子夏进学的方向。叶达博士以“君子儒”为题，既抓住儒家思想的核心旨趣，也捕捉到了子夏所传孔子之学的关键内容。随着儒学思想逐步成为中华文化的主干，代表儒家人格理想的君子观也向外扩散，融入到中国人的日常生活之中，成为评价人的重要标准，产生了持续的社会影响力。

    贯穿在儒学史之中，与君子紧密相关的是围绕“贤”的讨论。叶达博士在书中指出，“儒家教育是圣贤教育，成圣成贤是儒者学行的终极目标”，这一论断是准确的。圣人是中华民族有关“人”的最高理想，是一个可望而不可及、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的目标。在孔子眼中，能称圣者只有具不凡治世之功的三皇五帝，他们生活于远古，人们未曾亲见；而贤者却是可及的，孔门之中最贤者莫过于颜回。孔子尝称赞颜回道，“贤哉，回也！ 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为了更好地理解“君子儒”，我们还需借助先儒的理解。根据《四书章句集注》的记载，宋代大儒程颐认为“君子儒为己，小人儒为人”。这是宋代理学家给出的评判标准，具有君子品格的儒者为了自己的成长而学习，而具有小人品格的儒者则是为了在他人面前展示自己而学习。这一分析与《论语·宪问》中孔子的话语相合，孔子说“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程颐对孔子的原意有所延伸，但主旨思想大体不差。叶达博士以“汝为君子儒”为题也起到了点明其所研究子夏思想要旨的作用。

    欲知其学，先知其人，本书首先描绘了子夏的生世和传经画像，把其人其学放在历史之中，清晰地展现给读者。子夏生活于先秦时代，要理清其生卒、家世的真实情况十分不易。为了做到公允而有信服力，叶达博士围绕同一问题在不同文献之中寻找相关证据，在此基础上谨慎辨析历代学者观点的正误。

    一个人的生世，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决定了他的思想进路。在家学方面，子夏精通易学，当与其出身卜官的家世相关；在籍贯方面历来争论不休，叶达博士经考证认为应是晋国，而非卫国；在生卒年方面，虽然难以精确判定，但可以断定子夏长寿。以上家族和个人背景知识，可以帮助读者更好地了解子夏的学术专长，解释为何是子夏之学传承久远，对汉代的经学发展产生了重大影响。

    从学经历对于知识分子的思想成长，无疑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子夏入孔门，跟随孔子学习，在历史中也存在不少疑点，本书也在这方面有所着力。例如，子夏是否曾经随孔子被困于陈国和蔡国之间的一个关键因素，在于子夏其时的年龄。通过对照《史记》《左传》和卜氏的谱志资料，叶达博士认为子夏十五岁入孔门，十九岁困于陈蔡之间具有合理性。

    有关子夏思想本身及其影响的分析构成了本书的主体，内容涵盖子夏“不仕”与周代政治变迁、子夏之后的政治格局与儒学转型、子夏与传统儒学核心观念、子夏君子观的历史影响及子夏思想的历史遗产。孔子以降，儒学的重要发展期是在宋代，形成了宋明理学。理学既保持了儒学圣贤之教核心的稳定，重视“孔颜之乐”；同时，通过吸收外来文化，实现了儒学体系的发展。本书以理学形成期为抓手，分析了儒学思想的演进。

    有宋以来，佛学在中国的社会发展环境更加宽松，形成了儒学与佛学的交流与碰撞。朱熹则通过吸收来自印度的形而上学，完成了对儒学的哲学改造。本书提出，朱熹基于“缜密的逻辑体系整合、重铸了儒家的传统圣人观”，正是在以上社会思潮中得以实现。在朱熹的理学思想里，人可以通过把内心的美德化为外在行为而成圣，而在内心要保持至诚。如此，人与圣便贯通起来，这是朱子对儒家圣人观的守正创新。

    总之，叶达博士的新作《汝为君子儒——子夏思想研究》，基于丰富的历史和出土文献材料，系统地展现了对儒学的传承与发展具有枢纽作用的儒者——子夏的思想蓝图。这本书具备思想性和学术性价值，补充了历代学者对子夏思想研究的忽视与不足，帮助人们更加详尽地把握原始儒学的传承脉络，加深对儒学发展的认识；同时，对于普通读者而言，具备极高的可读性与普及性，会对孔门“四科十哲”的子夏其人、其学、其志达成更深地理解。

    我们正处于中华文化复兴的历史时期，欲立文化自信，必先文化自觉，必先文化自知。要自知，便要追根溯源，对自身文化的源流建立清晰的认识。叶达博士以孔门先贤子夏思想为研究对象，以君子观为研究主旨，符合中华文化在当下的发展需求，对于在真实地认识自身文化的基础上增强文化自信不无裨益。愿所有读者都能在阅读本书的过程中收获“孔颜之乐”。

    （作者单位为唐山师范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