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费劲的小差事

    ■何农

    其实邮局也在变。过去它被法国人戏称为“不费劲的小差事”，不需要高学历和复杂的培训，待遇却不错。现在，它早已不是那种不慌不忙地坐在窗口、慢吞吞地处理信件的“小差事”了。年轻人就更不理解了：“电报？ 干吗用的？ 电话？跟邮局有啥关系？

    每到年底年初，法国各城市家家户户的门铃都会不时地响起。敲门的除了趁着过节探亲访友的人，大多数都是来推销的，或者准确地说，是借推销年历、挂历、台历的名义上门要钱的人。他们当中有本楼、本小区负责打扫卫生、收垃圾的人，也有本地区的消防员和负责这一片邮件包裹递送的邮局工作人员。

    这是法国市民生活的一个悠久传统。住在高楼大宅里的居民要向为他们服务了一年的工作人员赠送红包或礼品，以表示感谢。看门人和其他管理人员当仁不让。他们用不着上门讨要，居民一般都会主动送上门。要是认真算一下，这恐怕是一笔不小的收入。而只有上述的外围服务人员，才会借口推销年历、挂历，在午餐、晚餐时间——因为这时候家里有人的概率相对较高——摁响你的门铃。

    国有邮局在年底年初向居民提供新年历、新挂历，是一项从1854年就开始的传统，迄今已经170年了。法国还有不少人专门收藏一年一度的邮局挂历。前几天，邮递员上门向我推销，一本挂历五欧元起。一般人都会买一本，再多给几块钱表示感谢。我对他讲：要是说实话，我实在不想多给你钱。我花五块钱买本用不上的挂历就不错了。因为就在上周，你们邮递员把给我的一封挂号信通知塞进了别人的信箱。结果那封信几经辗转，让我着急了好几天，耽误了我的大事——挂号信里装的是新银行卡。旧卡已经失效，新卡又没能按时收到，你说我急不急？ 这还不说，你送挂号信本来应该先上门，收信人不在家，才写通知让收信人去邮局领。

    摁门铃的邮递员说：既然是人工，就有可能出错。何况最后您还是拿到了挂号信嘛，又没丢。

    作为大国企，法国邮政高高在上的傲慢形象，在邮递员的这番话里体现得淋漓尽致。但市场发展和政府努力也让大国企面临新的考验。一向由邮政垄断经营的部分业务，现在很多都开放给了小型私企或个体户。我经常去买报纸杂志的那家小店老板就跟我说，你以后寄信，买邮票，甚至寄包裹、挂号信，不用再去邮局排队了，上我这来，我给你办，比他们快，还省事儿，我都干三四年了，我这儿跟邮局一样，只是没有邮政储蓄而已。

    邮局把自己的一部分业务开放给了私人，表面上看可能减少了业务量，却方便了顾客，为个体户提供了新的生财之道，自己则减少了人员、办公、房产、物流等开支，同时还多少改变了一些行业垄断、皇帝女儿不愁嫁等负面形象。独立的、与公共邮政系统完全没有关系的快递行业近几年风起云涌，虽然做不到像邮局一样广泛建立门店，却能充分利用小街小巷的各种小百货店、小食品店、小生鲜蔬菜门市部来派送和收取快件，直接面对客户。这都是在公共服务领域由于市场竞争和政府让利带来的进步。

    其实邮局也在变。过去它被法国人戏称为“不费劲的小差事”（PTT, Petit Travail Tranquille，与邮局〔Poste Tele⁃gramme Telephone，邮政电报电话〕缩写相同），不需要高学历和复杂的培训，待遇却不错。现在它早已不是那种不慌不忙地坐在窗口后面、慢吞吞地处理信件的“小差事”了。年轻人就更不理解了：“电报？ 干吗用的？ 电话？ 跟邮局有啥关系？”

    现在的邮局几乎没有坐在柜台后面的岗位了，都是站着对顾客进行贴身式的一对一服务。

    铁路、邮政这类深度介入国计民生，但费力不讨好、投资大，又不怎么好赚钱的行业，在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是国有。依笔者的亲身经历，瑞士的铁路和邮政运转得是相对比较好的。铁路及其代表的公共交通系统和邮政之间还有很好的合作。在这个山地国家，很多地方邮政无法做到精准投递或收取邮件，这部分工作就由铁路甚至公交来承担。

    刚写到这儿，门铃又响了。我准备好了零钱，不知道这回站在门外的要向我推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