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中国百年科幻文学的认识史

    由姚海军主编、近期出版的“创想未来·中国科幻名家系列”，最大特色是“依据科幻题材分类”。这套系列是23位科幻名家的34篇科幻作品的合集，其中刘慈欣的作品有6篇，王晋康的作品有4篇，汪彦中、江波、何夕的作品各2篇；此外还有迟卉、赵海虹、宝树、张雨晨、索何夫、米泽、凉言、钛艺、许刚、查杉、呼呼、罗隆翔、韩文轩、潘海天、王诺诺、拉拉、长铗等科幻名家的作品。看似“杂乱无章”的作品汇编背后却有编者的精心策划。10部作品集分别为《往日幻景》《钢铁咆哮》《星辰大海》《异星拓殖》《群星呼唤》《电子梦幻》《时空幻境》《机械纪元》《生命代码》《机魂觉醒》，分别对应古代科技、战争武器、星际旅行、异星殖民、时间旅行、虚拟现实、时空穿越、机器人、基因科学、人工智能等十大题材，展现了中国科幻文学生态的多样性和丰富性。

    “创想未来”丛书浓缩了中国百年科幻文学的认识史。以题材分类的做法在科幻创作贫瘠的过去没有现实基础，因而也没有理论依据。中国科幻文学起步于20世纪初以科学救国为主题的译介文学中的“凡尔纳热”，以1903年鲁迅翻译凡尔纳的《从地球到月球》为例，至今已经整整120年。鲁迅在《月界旅行》译本前言中写道：“欲弥今日译界之缺点，导中国人群以进行，必自科学小说始。”“科学小说”是那个时代对科幻小说科学启蒙价值的共识，这也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讨论科幻文学的文字。但真正现代意义上的中国科幻文学创作，却迟至30年后老舍创作的《猫城记》（1932），可惜此后因为战争和动乱等多重社会因素叠加影响，中国科幻文学的发展进程多次被打断，直至来到“向科学进军”的20世纪中国文学发展的新时期，才迎来新中国科幻文学的“黄金时代”。那时对科幻文学姓“科”还是姓“文”发生了激烈争鸣，其分歧是将科幻文学当“科普”看，还是当“文学”看，因而有人提出科幻文学“两分法”，即科技含量高的“硬科幻”和纯文学虚构的“软科幻”，虽然有化解你死我活的“科”“文”之争的需求，但因为简单实用而获得广泛接受。这一情形直到20世纪90年代初才有了历史性转折。

    1991年中国科幻界发生了两件大事：一是《科学文艺》（《科幻世界》前身）创办的中国第一个科幻文学“银河奖”确立为年度奖，中国科幻文学创作开始有了自己的评价标准；二是吴岩在北京师范大学开设科幻文学选修课，中国科幻文学开始有了真正意义上的学科建设与理论研究，两者从创作到理论标志着中国科幻文学开始以独立的文学品格去“走自己的路”。2011年吴岩申报的国家社科基金项目“科幻文学理论和学科体系建设”项目成果之一“西方科幻文论经典译丛”（5卷）出版，打开了中国科幻理论研究和学科体系建设之门。此后中国科幻文学与世界科幻文学同步，在互动互鉴共进中融入世界科幻文学发展主潮，由最初的引进来模仿，到今天的原创走出去，不断深化对科幻文学分类的思考，从科学小说的原点出发，经历“硬科幻”与“软科幻”的分野，最终走出“儿童文学”的藩篱，建立了拥有独立主权和疆土的科幻文学王国。

    各类科幻文学作品竞相开放，带来科幻文学观的不断革命，表现在科幻文学的分类上，更多吸纳世界科幻的理论成果，不再以“科技含量”等非文学因素为分类标准，而是采取开放性原则，可以有多种分类方法，随中国科幻创作实践的丰富性和发展性而变化。其中具有广泛影响的是“题材分类法”，即以“写什么”为主要特征，将科幻文学细分为12种类型：（1）世界探索；（2）文明之间；（3）未来世界和平行世界；（4）灾难、毁灭与重生；（5）技术革新；（6）人类和“类人”；（7）战争幻想；（8）电脑技术；（9）虚拟世界；（10）虚拟科技史；（11）数学、哲学、逻辑学；（12）社会科学。从“创想未来”丛书10个分册看，入选作品涵盖了上述前10个类型，但较少涉及最后两类，这也是当下中国科幻文学创作的薄弱点、难点和突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