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砥砺谱心曲

    我和雷鸣兄都是1987年开始从事大学出版工作，他从1999年至2019年担任了20年湖南大学出版社社长，我是从1999年至2017年（到龄退休）担任了18年厦门大学出版社社长。在大学出版社行业内，在同一出版社担任这么长时间的社长并不多见，所以我们俩都可以说是干了一辈子的“大学出版人”。在大学出版社圈子里，各社之间的交流是比较频繁的，也因为湖大社与厦大社都是中小型大学出版社，我们俩经常有机会相聚在一起交流，对大学出版社发展的思路也有相似之处，共同的话题也很多，也很投缘，彼此的情谊更是深厚而绵长。雷鸣兄新作《出版的价值与使命》处处洋溢着他钟情大学出版的炽热情怀，对大学出版社发展中所遇到问题的理论探索和实践思考，令人受益良多。

    本书所涉及的内容十分丰富，也十分精彩。限于篇幅，我特别关注作者对以下三方面问题的论述。

    一是大学出版社对利润追求与学术坚守的抉择。大学出版社说到底，她是具有市场竞争地位的独立企业，要生存发展，就要求利润。作者认为，对于中小型大学出版社，只有树立做实、做顺、做强的战略目标，做到“小而特、小而优、小而强”，才能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找到自己的生存空间，才能实现出版社的可持续发展。要找准一个细分的市场，做到“人无我有，人有我优”。每年集中优势兵力，做好一种或几种系列产品。这样既锻炼了队伍，又形成产品规模，出版社也就有了发展的能力和后劲。

    一个企业追求利润的方式有多种多样。对于大学出版社，关键是要明确自己的特色和优势所在。大学出版社身处大学，她的优势就是大学的优势学科，有一大批学有所成的优秀作者。关键在于出版社如何去深挖这些学术资源，整合学术力量，并且持之以恒地开发和积累，进而形成特色。

    二是大学出版社在母体大学中的角色定位。大学出版社是属于主办大学中的一个文化事业单位，服务母体大学是其核心工作。但出版社在大学里又是非常特殊的单位，她一方面需要从出版方面为大学的教学科研、人才培养做出自己贡献，把学校的学科优势转为出版优势；同时又必须自己“找米下锅”，自负盈亏，自谋发展，甚至人员也大都自己招聘。因此，作为学校任命的一社之长，拥有选题权、财权、人事权等，责任重大。在市场竞争中，出版社要坚持办社宗旨，又要赚钱求发展，对中国的大学出版社的掌门人都是严峻的考验，一不小心，社长极有可能变成“唯利是图”的商人。作者在这个问题上清醒地认识到，大学出版社社长切忌“内部人控制”而不能自拔，离学校、学科、学者越来越远，整天为了五斗米而奔波，而忘了自己的初心，这样的社长肯定是干不长的。

    把握好社长角色定位对于正确履行好社长职责尤为重要。作者提出一句非常深刻，也是我们之间常聊的话题，“我是出版社的，出版社不是我的”。只要我身在其中，站在岗位上，我当全力以赴。而出版社的事业是党的，是学校的，是全社员工的，不是自己的私有财产。社长当然要站在出版社立场考虑问题，同时也要站在学校、教师还有市场读者的立场考虑，这样就能提高站位，豁然开朗，一切以有利于出版社发展为出发点和落脚点。我曾总结过，在大学，出版社是处在主流与边缘之间，有时跻身在主流，是赞誉，是关注；有时又潜居在边缘，是冷落。有时欣欣然，有时戚戚然。社长应该有这样的心态，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冷暖自知，于心无愧。哈哈，我们俩心有灵犀，不谋而合啦！

    三是大学出版社内部管理制度建设与出版伦理思考。雷鸣兄在书中透露了他从前辈社长得来的“九字真经”，作为社长主要要抓“定制度、带队伍、抓选题”。作为一个文化企业，定制度是第一项重要工作，这其中制定考核员工的工作量又是难点之一。出版社岗位很多，对不同环节的人员基本就是确定其年度基本工作量，对编辑一般就是考核其一年编了多少字数，以及差错率和获奖情况等。但在实际工作中，这种方法在某些方面还存在着缺陷和漏洞。作者认为，编辑劳动是一项比较复杂的，综合性较强的脑力劳动，有技术性、创造性和艺术性。编辑劳动与工厂流水线上的工人可简单计件劳动不同，编辑劳动充满着隐性含量，绝不是以字数多少可以衡量的。在很多情况下，优秀的选题往往都是通过编辑个体的劳动而产生的，进而由团队合力完成结果。对编辑的隐性含量的评估，主要以作品的最终学术含量、编辑创造性含量和艺术含量来评价。这种不以简单字数多少，而以作品的过人之处进行综合评价，虽可能存在争议，却是编辑工作的导向，也是最考验社长的能力和价值取向的。

    雷鸣兄以自己的哲学思维运用在出版工作上，提出了“编辑出版伦理学”，将我们平时强调的出版人行为规范从伦理学高度给予概括。如出版活动的道德原则、道德规范、道德评价、道德修养等，其理论体系完备，对制定规章制度、员工思想教育和企业文化建设起到提纲挈领的作用。出版活动“为人作嫁”，强调每个出版人要有“甘当人梯”的奉献精神，而将“求实创新”和“自律”作为伦理调节纳入学术出版管理，正是抓住了管理的钥匙。这种理论的求索和实践的勇气尤为可嘉，深有启迪。

    雷鸣兄称这是一本写了30年的书。确实，我们可以从书中读到作者在大学出版社发展不同时期面对所遇到问题和挑战时的思索。从初创时期的艰辛，到三项制度建设的难题；从转企改制的阵痛，到数字化生存的惶然；从一名大学学者成长为在市场竞争中坚守初心、长袖善舞的出版家，其中的酸甜苦辣、如履薄冰的感受都浸透在字里行间。从中我们也可以领略到中国大学出版事业发展的艰难历程，真正理解出版的价值和使命。有前辈曾断言，要想在出版社有发言权，至少应在其中摸爬滚打五年以上。回想起来，这句话是很有见地的。只有深陷其中，面对数不尽的抉择又能坚守初心，这绝不是几句豪言壮语就可以描绘过去的。作为和雷鸣兄一路结伴而行的同路人，我敬佩他的执着和勇气。雷鸣兄用30年的汗水和辛劳，谱成了一首壮丽的进行曲。伴随着这个旋律中，我们努力过，我们自豪！ 我们欣慰！ 因为我们无愧于这个伟大时代！

    （作者系厦门大学出版社原社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