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苍茫的长江河道且歌且行

    ■姚利芬

    长江不仅是我国第一大河，而且是亚洲第一长河，由其滋生的长江文化是与我国的黄河文化并列于世界水系文化之林的一种大江大河文化。由科普作家刘兴诗教授著，青年画家李赞谦绘的《长江！ 长江！》，以情感丰沛、回环复沓的歌行，精微博大、波澜壮阔的画卷带领我们顺着长江迤逦而下，见证了一部关于长江河道、城市、文化带或文化走廊的多点影像民族志。整部绘本立足微观叙事视角与宏观叙事视野的结合，努力建构中国文化符号的全景式叙事形象。

    《长江！ 长江！》可谓科学性、人文性、艺术性兼备。“我是长江的孩子……”刘兴诗在扉页中以自序回顾了自己在日本帝国主义侵略阴影下度过的童年流亡生涯。滔滔长江东逝水，血火童年不了情，绘本的文字背后凝聚着这位90多岁高龄的地质学家对祖国的深情和对人民力透纸背的热爱。作者仿佛一位行吟诗人，全篇以饱含激情的“长江水，流啊流”作为复吟句眼，以“都江堰啊，都江堰！”“重庆啊重庆”等表达一唱三叹，反复强化抒情的主导旋律，把诗的复沓手法灵活娴熟地运用到叙述中。随着抒情抑扬升沉的轨迹和感情激荡的波澜起伏，作者顺畅切换为第二人称叙事，“你是金沙江，你是金沙江。你是长江，你就是长江……”，复沓叠句、人称句式的变换、叹词的使用无不赋形出散文诗般独特的委婉摇曳、回环吟唱的韵律。全篇段落与段落间，以诗意的跌宕方式来实现行文的衔接和层层递进，顺着抒情的脉络，作者一步步深化、升华作品的意境，读者亦循径踏江，领赏作品创设的激荡、弥漫、酝酿、升腾的诗之胜境。

    徜徉在复沓回响的长歌声中，我们可品析地理意义和人文意义上的长江。“不择细流，方能成其大”。长江干流各段名称不同，上游的沱沱河、通天河、金沙江、川江、峡江，流经的青藏高原、云贵高原与四川盆地，雄奇壮丽；中下游的荆江、皖江等流经江汉、洞庭湖、鄱阳湖平原与河口三角洲平原，湖沼众多，河网密布。古今中外，城市的兴盛多与水相关，可谓因水而兴，因河而盛。《长江！长江！》讲述了流域线上倚水而生的都市城镇：宜宾、重庆、宜昌、岳阳、武汉、南昌、安庆、马鞍山、南京……重庆山水重叠，风景如画，站在朝天门广场，但见长江、嘉陵江两江奔腾千余里，来此一朝相会，合而向东，冲三峡，下武汉，过南京，奔向大海。武汉因长江穿城过而成九省通衢，长江和汉水将其一分为武昌、汉阳和汉口，而长江大桥则见证着“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的历史。

    长江的风采不仅有奔流不息、逶迤而下的激荡，还有“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开阔。在长江水道纵横、河湖遍布的滋育下，留下了大量关于泽国水乡景象的神话传说、诗词雅赋。《长江！ 长江！》摹画了厚植叶繁的“人文长江”：巫山十二神女的动人传说及屹立于今的坚毅笃定；岳阳楼上孟浩然、杜甫、范仲淹等诗人穿越古今的慨叹；屈原面对洞庭湖“袅袅兮秋风，洞庭波兮木叶下”的伤秋；橘子洲头毛泽东“独立寒秋，湘江北去”的开阔……长江水域文化的内涵与影响极其丰富，在诗文之外，还体现在各地的工程建筑、寺庙观庵上。都江堰、乐山大佛、古色古香的阆中以及被誉为世界八大奇异建筑之一的石宝寨无不令人啧啧称奇，人文景观和自然景观相互交织，相得益彰，联袂形成长江水域中一道道亮丽的风景。

    优秀的绘本离不开“绘”与“本”的相契相生。李赞谦是近年来颇值得关注的一位青年画家，在《长江！ 长江！》中，她以具像写实风格追求“尽精微至广大”，力图在特写小景中寻求内蕴张力，与文本互映互补。在“金沙江”的文字叙述中，并没有关于虎跳峡的描述。然而，峡谷中最窄的地方就是著名的虎跳峡景观，是全世界最深的峡谷之一，略去不予表现并非良策。绘本对这一信息以场景绘图的方式巧妙进行了有效补充，类似于此文图“互文”的方式书中不乏例证。如何将长江水域文化中“最富于孕育性的顷刻”通过某一场景表现出来大概是画家不断思考的问题，在阆中古城的绘图中，画家选取了艺术感较强的俯瞰视角，利用自然光影，凸显古建筑的空间层次变化，采用明晴写实水彩画法和画面主次的处理，很好地表现了画面的三维空间关系，使画面空间层次感清晰，立体感强，彰显了阆中作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古雅与韵致。对于崇山峻岭、青黛水木等物象的摹画，画家运用了多层叠加、皴染的手法，以突现色彩的纯净和丰富厚实。在“金沙江-雅砻江”一节的绘图中，山脉色调的律动感、形态、质感、量感极其真实细腻地被摹画。总体来看，李赞谦在《长江！ 长江！》中用笔豪放大气，处处饱含激情又充满动感，洋溢着无限的诗情画意。此外，全书多采用跨页设计，左右两页合起来表现了一个完整的场景，使得画面的视域显得非常开阔，增强了画面的延展性和表现力。

    “文已尽而意未了”，不管是封二、封三栩栩如生的动物、抑或是“大礼包”《长江流域图》《自然人文手绘图》，乃至于封底由朗诵艺术家李德良播讲的音频，均与主体绘本共同构建了长江多元文化的品格，也建构着这部绘本的丰富性、多元性与开放性，其背后潜藏的是编者的拳拳匠心。

    长江水域文化源远流长，底蕴深厚，除了地理文化与人文历史有机融合后散发出的千古芬香，还有都市水域文化产生的无限魅力。长江承载着在千百年来的悲喜与荣辱，不仅对我国古代文明产生了极大影响，如今仍为现代文明的发展发挥着巨大的作用。绘本《长江！长江》以科学性、人文性、艺术性立身，更是以情感之美、语言之美、节奏之美、韵律之美、意象之美、画面之美彰显了极高的审美价值，将长江水域文化之或博大雄浑、渊源深厚，或灵巧清秀、色彩斑斓等种种表象与内核尽涵其中，以至将其归类为“科普绘本”或是“人文历史绘本”，均不足以概括它的丰饶富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