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序整体研究的发韧之作

    ■杨猛 梅雪

    类序是书目和类书中对一类具有相同或相近性质意义文献或知识的“序说”，包括其起源性质的揭示，发展演变的叙述，学术流派的辨析，内容主旨的讲解，知识系统的阐述，类目体系的设置与先后次序的安排，文献或知识归类的原由等。类序是我们了解文献和学术发展脉络的指南，把握系统知识门类内容的锁钥。遗憾的是，迄今为止，相关研究问津者极少。著作仅有张舜徽先生《四库提要叙讲疏》和李致忠先生《三目类序释评》二书，前者为针对《四库全书总目》类序的分析讲解；后者是对《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四库全书总目》类序的注释阐说。学术论文，中国知网上寥寥无几，且大都撷取书目类序中某篇、或聚焦于某点进行论述。《类序通论》的面世，开整体研究类序之先河，不仅折射出作者不同凡响的学术眼光，在在所见的创新见解，亦给人耳目一新之感。

    《类序通论》从纵向角度考索了类序的起源、发展与演变历程，指出类序起源于孔子整理六经和聚徒讲学，战国楚竹书《孔子诗论》是类序创始之作。在追索类序起源过程中，作者从《孔子诗论》内容剖析入手，认为其包含了总论《诗》旨和“颂”“雅”“风”各类《诗》旨的论述文字、内容主旨相近篇章的比照分析文字、单独篇章主旨的揭示文字，是“类序”文体的创始。又分析说明了《周易·序卦》《尚书·序》晚于《孔子诗论》的原因。在挖掘出类序源头的同时，亦指出其开启中国文献研究评论、奠定中国目录学学术基础、创立“序”类文体之功绩。言之有物，言之成理，令人信服。继而论列春秋战国间诸子著作自序到《淮南子·要略》自序；《毛诗序》对先秦论《诗》文字的纂辑；刘歆《七略·辑略》由一书类序到群书类序发展演变成型的轨迹，高屋建瓴地指出《七略·辑略》的划时代贡献：一是将一书类序创造性地运用到群书类序，开创了经传、诸子百家等六大类三十八小类群书撰写大序小序的范例，标志着中国目录学的成熟；二是大序小序相辅相成，勾勒出中国学术发展的脉络，描述出学术史式的源流体系；三是奠定了史志书目的基础，为《汉书·艺文志》的问世直接提供了资料，为《隋书·经籍志》类序的写作导了先路。关于刘向、刘歆父子目录学方面的业绩，古今学者研究和尊崇刘向者多，推重刘歆者少。刘向领军时彦，整理典籍，撰写众书提要，功高固不可没，然刘歆以一人之力，撰就《七略·辑略》，梳理出中国学术的类别源流，评述其内容特点与优劣得失，古今中外，一人而已。《类序通论》高度评价其历史性贡献，词理惬当，洵为不刊之论。

    类书类序的研究，尚是一块有待开垦的处女地。《类序通论》筚路蓝缕，做了十分有益的工作，取得了可喜成就。在论述类序发展演变过程中，作者对书目类序、类事类书的类序、类文类书的类序进行甄别比较：书目类序多以“辨章学术，考镜源流”为己任，类事类书类序多以概述历代制度或事物沿革，表明作者观点或态度为依归；书目类序着眼于揭示文献的内容特征和社会功用，类事类书类序着眼于揭示有关制度或事物的优劣所在和流弊影响。类文类书类序则多偏重于揭示文体性质和演变。为我们从整体的维度把握三者的不同，提供了鸟瞰式的聚焦审视比照。类书中撰写类序，始于杜佑《通典》，其借鉴书目类序写作方法，表述自己的观点，内容文字较书目类序为多。意犹未尽时，还用“说”“议”“评”等形式进一步申述自己的见解。《类序通论》认为，《四库全书总目》某些“属”“提要”下之“案语”，即借鉴《通典》《文献通考》而来，实质与类序相近，应将其作为一个类序系统来参考利用。从内容和形式方面反映了书目类序与类书类序在沿袭和发展中的相互影响。

    《类序通论》在纵论类序起源发展演变之后，系统选取了《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郡斋读书志》和《直斋书录解题》《四库全书总目》等书目类序；《通典》《册府元龟》《文献通考》《文章辨体汇选》等类书类序做了横切面的解剖。如对《隋书·经籍志》类序的研究，作者从“继承沿用《汉志》类序文字”“辨章学术，考镜源流”“揭示文献内容与社会功用”“评论典籍真伪优劣”“说明分类编目思想”等方面枚举具体类序做深入分析，对《隋书·经籍志》类序内容、特色、历史贡献与不足等做了全方位的揭示，阅后给人以清晰的全面的认识。在《四库全书总目》类序研究中，首创以经部案语为例，从“辨别学术短长，阐述学术见解”“说明归类、排序、留存、删除不录的理由”“借题发挥，斥责明代科举之弊，论述有明学术空疏之根源”三个维度阐述经部案语的内容特色，彰显出了《四库全书总目》案语在类序系统中的重要地位。对《册府元龟》1100多篇类序的研究，亦前无古人。采用各部相近类序“聚类”分析与单部类序例析结合的方法，在分析中比较，在分析中辨别，使类序内容和特色同异彰显，多有创见。而《文献通考》类序的研究，则出入于类序内涵的发掘中，从“会通”的逻辑前提、表现形式、实现途径、实现方法等角度，论述了其学理方面的意义。

    《类序通论》书末附有《当代学科书目的编纂》《中国目录学的回归与重构》《数字典籍数据库的目录学揭示》论文三篇，是作者关于古代目录学的当代学术继承与创新思考，可为中国古代优秀传统文化古为今用的重要参考。既体现出作者的当代学术情怀，也是作者类序深邃学术研究成果应用的拓展。书后所附《内容索引》，亦极便于读者阅读和检索使用。

    星斗其文，赤子其人。《类序通论》作者夏南强教授，为华中师范大学信息管理学院博士生导师，坚守传统学术研究领地，在文献学、目录学领域深耕不辍，是一位有着宏阔学术视野和深厚古典文献学功底的专家。他在介绍研读类序，写作此书缘起时说：“笔者曩昔披览《汉书·艺文志》《隋书·经籍志》类序原文，每为其总揽纲纪，剖析源流，辨别同异的学术特色所吸引，为其纵横扬厉，酣畅淋漓的文字所激励，为其洞幽烛微,精辟独到的见解所折服，进而萌发了研读类序文章的念头。”可见，对古代文化典籍的由衷热爱，是驱使作者研究类序、写作此书的重要原因。作者学术上的精深独到见解，来源于通读类序文字后的深入钻研思考，并非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类序通论》既能作为一本精深的学术创新著作来潜心研读，亦可作为一本通览古今、撷取其要的学术指南参考使用。我们相信，《类序通论》的问世，对坚守中华民族文化基因、推进文化自信自强、传扬优秀传统文化具有十分重要的学术意义。《类序通论》的出版，必将产生深远的学术影响，发挥重要的学术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