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23年09月20日 星期三

    一场持续40年的“文学民意测验”

    本报记者 舒晋瑜 《 中华读书报 》( 2023年09月20日   14 版)

        天津市南京路与赤峰道交口一带,是百花文艺出版社的旧址,对面曾属于新蕾出版社的一幢小楼还在,而百花社的旧址早已被摩天大楼取代。

        始建于1958年的百花文艺出版社拥有七本文学期刊,最早创刊的是《小说月报》与《散文》,如今已行销43年。当初讨论两本刊物的用名,颇有故事。若以地方文化的根性为着眼点,该把天津文化与地理元素注入进来;若以写作及出版优先的原则考量,又总是想摆脱地域文化的局限。后者占了上风,于是取名的思路便在天津概念之外展开。

        最后圈定的范围有两个:在“小说月刊”与“小说月报”当中选一个,在“美文”与“散文”当中选一个。20世纪50年代就已是天津出版领路人的林呐先生最后拍板,于是,《小说月报》《散文》走进了中国人的文学生活。

        2023年9月19日,第20届百花文学奖颁奖典礼在津举行,百花文艺出版社也同时迎来建社65周年。四十余年来,“百花奖”的身后,是一大串光彩夺目的当代作家:张贤亮、陆文夫、张洁、王蒙、梁晓声、冯骥才、蒋子龙、铁凝、王安忆、余华……这里集中了读者喜爱的作家,这里展现的是文学真正的荣耀。

        一

        时光回溯到上世纪80年代。十岁的汪惠仁尚在安徽潜山的野寨中学就读,学校阅览室几乎订阅了所有当时中国最新的文学艺术杂志,包括刚创刊的《小说月报》和《散文》。那个翻开《散文》杂志的少年,没想到16年后成为这份刊物的编辑,24年后担任刊物主编。马津海、贾宝泉、刘铁柯……那一时期的《散文》集中了很多编辑大家,汪惠仁从他们身上学到很多东西,最核心的一点是:为读者办刊。好作家把心交给读者,好编辑也是这样。

        正是在这样的编辑理念下,《小说月报》于1984年创立“百花奖”,仅限于中短篇小说的文学奖,初衷是看看读者最喜欢什么样的小说。“它在当代文学各类奖项中之所以显得特别,就是它采取了读者投票的方式来确定‘优胜者’。”现同时兼任百花文艺出版社总编辑的汪惠仁,对百花文学奖的历史熟稔且感到自豪,因为并不是每个文学期刊都有资格这么做,前提是这本期刊的受众一定要足够多,而《小说月报》的巅峰发行数每月接近两百万册,所覆盖的读者极为广泛。

        第一届颁奖仪式于1985年举办,由于百花文学奖有问卷调查的意味,被称为是关于当代小说的“一次大范围的民意测验”。此后《小说月报》“百花奖”每两年评选一届,一直遵循以读者选择为基础权重,以最广大的读者心意为最深考量。汪惠仁曾经用一句话来概括百花文学奖:“作品怎么样,听听世界的回响。”

        2015年第16届百花文学奖之前,获奖作品完全来源于读者投票,此后设立专家评审团,评选增设“散文奖”,升级为“百花文学奖”。汪惠仁觉得,散文是百花文艺出版社的优势板块。他们有《散文》《散文海外版》两本专业散文杂志,在这两本杂志背后,是规模庞大的“百花散文书系”,这一书系首次以古今中外的宽阔眼光,将“散文”资源谱系化。

        而专家评委的出现不是对读者选择的否定,在评选程序上,基础篇目依然来源于读者选择。“举个例子,如果获奖篇目是五篇,那么,提交给专家评委的前十篇都是来源于读者选择。随着传播方式的革命,阅读平台增加了,在大众评选的基础上加一层专家眼光,也是奖项质量的优化和提升。

        2017年,第17届“百花文学奖”增设“影视剧改编价值奖”,助推优秀文学作品进行影视改编。2019年,第十八届“百花文学奖”增设“科幻文学奖”,成为涵盖小说、散文、科幻文学、影视文学等综合性的文学大奖。在全国名目繁多的各种文学奖项中,汪惠仁颇引以为豪的是百花文学奖的仪式感。

        “仪式感不是来源于物质上的奢侈。百花文学奖的奖金很低,甚至可以说物质奖赏极为简朴;仪式感来源于对文学生产每个环节的普遍尊重,我们最早、而且会永远坚持这样的致敬,读者、编辑、写作者这个神奇的组合,我们一起向他们致敬,然后,他们相互致敬。”汪惠仁说,百花文学奖由颁奖典礼延伸到了“阅读季”,典礼前后,它是持续被文艺之光照亮的一串时光。百花文学奖在不停生长,依据自身资源优势设立奖项,这是独立风标,更为可贵的是,影视文学、科幻文学、网络文学都纳入了它的视野——这是一个可以看得见过去的文学奖,也是一个看得见未来的文学奖。

        二

        新时期涌现出来的很多中青年作家的名篇佳作,都是通过《小说月报》及时选萃、推介而走红全国的,刊物历年所选载的作品多次获得“鲁迅文学奖”等国内外重要文学奖项,还有许多作品被改编为脍炙人口的影视剧,如《秋菊打官司》《活着》《天下无贼》《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激情燃烧的岁月》《北京人在纽约》等。著名导演张艺谋、冯小刚等和国内众多影视公司都把《小说月报》作为编剧和导演的必读刊物。

        《小说月报》所产生的社会影响力,多年来受到期刊界、文化界的广泛关注,被专门概括为“小说月报现象”,作家们和《小说月报》的故事更是生动而感人。

        1999年,中国作协全委委员、原成都军区创作室主任裘山山收到第八届“百花奖”的获奖通知,特别惊喜。那时候,她的作品少,被选载也少,这一奖项的获得,对她来说是莫大的鼓舞。要知道那时候没有微信,没有网络投票,都是读者用笔填写表格寄到编辑部的,每一票不但真实,也无比珍贵。《小说月报》发行量有多大? 裘山山那时并不知情,但她知道,自己外出遇到喜欢她的读者,竟然各行各业都有,军人、医生、商人乃至考古学家,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在《小说月报》上读过你的小说。”所以裘山山说,《小说月报》是自己的福地。

        后来,她又连续获得了第9届、第10届、第11届——“每次我创作有点儿低迷的时候,百花奖就来加油了。”而第20届百花奖,是裘山山第八次获奖。她坦率地说,获奖作品多是短篇小说,只有一次是中篇小说。可见读者还是很有眼力的,自己的中篇的确弱一些。

        百花文学奖在文学圈很有份量,很多作家都看重,是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刊物奖,更在于它的评选性质,参与度广,影响力大。通过这个奖,作家们可以感受到读者对自己的认可,这对写作者来说很重要。

        “一想到那么多读者一票票地填写、邮寄,就觉得不能辜负他们。”裘山山说,父母是自己的读者,也是《小说月报》的读者。父亲是一个很严谨的人,百花文学奖评选前,他会去街头买两本《小说月报》回来,一张自己填,一张让老伴填,十个短篇十个中篇都填满,然后去邮寄。当裘山山打电话回家的时候,他如实告诉女儿:“我给你投票了。”

        裘山山获奖后,第一个电话便是打给父亲:“全靠你投票,我又得奖了。”

        父亲母亲是裘山山众多读者中最重要的两位。巧合的是,父亲去世后,她连续两届没有获奖。她半开玩笑说,可见父亲那一票有多么重要。

        百花文学奖能坚持到今天,在裘山山看来,首先是读者支持。《小说月报》《散文》拥有众多的读者,每一届他们都积极参与,包括今天的网络投票。其次,她参加了几届颁奖大会,深切感受到上级领导对文学的重视,体现出对作家的尊重。始终坚持举办百花文学奖,体现了百花文艺社的实力、勇气,以及文学的情怀。

        三

        著名作家、编剧石钟山的短篇小说《国旗手》曾获第八届“百花文学奖”,后来陆续有短篇小说《红土黑血》、中篇小说《二十年前的一宗强奸案》、长篇小说《我的喜马拉雅》获奖,因此,石钟山甚至觉得,百花文学奖是他文学创作的见证者。

        石钟山最看重的是,百花文学奖的初评来自读者的投票和专家意见相结合,初评作品完全是读者说了算。百花人一代又一代薪火相传,把读者放到了首位,每一届首先评出的是读者奖,这在众多奖项中是独树一帜的。因为有了读者的参与,百花文学奖成为了最纯粹的文学奖,她干净、透明、公开,没有是非争议。获奖者也因此心安理得。

        在石钟山的印象中,百花文学奖颁奖仪式总是别开生面,记得有一次颁奖活动,获得读者奖的代表和领奖作家同台颁奖,让读者和作家有了面对面的接触和交流,让文学更接地气。这对作家和读者都是莫大的鼓励。

        “一个文学奖能心平静气地办了二十届,现在又扩大到散文奖、最佳影视改编奖、科幻奖、网络文学奖等,尽可能涵盖了当下所有的文学样式,她的权威性和社会影响力是毋庸置疑的。”石钟山说,虽然仅仅是一个地方出版社的文学奖项,百花文学奖的影响力远远超越了一个地方文学出版社的范畴。百花人深谙文学离不开读者的道理,把读者视为上帝,把每部作品的命运交给读者,她用在读者心中占据的份量衡量一部作品的优劣,这本身就是一个让文学回归大众的过程。仅凭这一点,百花人的文学态度就让人尊重。百花文艺出版社所辖的众多刊物发行量在同类刊物中一直名列前茅,就是一代又一代百花人办刊方向的薪火相传,也使文学更具烟火气、民间气。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刘大先连续担任了两届百花文学奖评委。这位曾担任过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评委的青年评论家几厢比较,将百花文学奖的特点归纳为三个方面:

        一是雅俗共赏的人民性。这是一个囊括并凝聚了最广范围内的文学创作者、读者与专业人士以及相关从业人员共识的奖项,它有效地在主流意识形态与民间情感形态之间取得平衡,让文学呈现出与生活密切关联的面目,从而也成为生活方式的一种。二是与时俱进的时代性。它通过连续的跟踪与总结,对当代文学的创作现场进行了初步的经典化,可以称之为一种文学“严选”,从而成为一个时代最具代表性美学风格和思想观念的文本汇聚地,体现出同社会息息相关的生命活力,表征并引导着文学的发展路向和评判标准。三是文化自觉的跨媒介融合性。它有着开放的胸襟和巨大的包容性,在既往的评奖结果中,可以看到既有国内又有国际,既有本色当行的文体表述也有标新立异的技巧创新,不同年龄、地域、族别、性别、立场和主题都在其中得到展示自我的空间,近年来的趋势中更是显示出不同艺术形式和媒介表述形态相互融合、彼此促进的迹象,这一切显示了中国文学充满可能、富含潜力的愿景。

        “这个奖项基本上体现了当代中国小说的基本风貌和平均水准。如果将历届获奖作品连缀起来看,几乎可以视为一部微缩版的近四十年中国小说史,从中可以看到中国文学当代历史的历程、现实的成就与动态的演变。地方出版社设置文学奖各地颇为不少,但很多奖项往往地域性比较明显,只有超越地方性限制才可能获得更好的公信力。”刘大先表示,百花文学奖是地方性文艺出版社办的全国性小说奖,它超越了地域性,成为中国当代文学的一个品牌。文学是一种需要培育的事物,很难立竿见影地对社会经济发展起到直接作用,但它蕴含着能量,如同缓慢释放的胶囊,会在长时间段中慢慢显示出其在塑造人文、提振精神、形成地方文化特色中的功能。百花文学奖无疑能够起到激励、宣传、引导的作用,也让天津文化和百花文艺出版社具有了某种标识性。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