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见哲思 遇见自我

    《见山》开门“见山”。即便不懂绘画艺术的人，对美术鉴赏一片懵懂的人，也会爱上这本书，甚至爱不释手。因为，充满灵性和知性的文字，在迷径交叉的花园里穿行，总能拨云见日，让人窥见艺术的真谛，也能时常触动心灵中的某些柔软。看山，的确看见了山，隐约之中，还看见了蕴含其中的某种思想，也看见了那个“大我”和“小我”——作为创造者的女作家胡烟。

    读画，她思考人生的价值和意义。她发现，每一块无字碑，都承载着时间的压力。萧疏空寂苍凉气，沧桑万事隔云端。这不仅是一个美学话题，更将我们带入哲学的制高点——我是谁？ 我从何处来？ 将往何处去？ 她承认，面对终极的醒，没有答案的醒，我们宁愿醉着。这就是我们常有的生命和精神的状态。

    带着思考“见山”的地方，思想终将得到升华。面对吴道子的“上天入地”之“能”，胡烟说，“绘画以心论性，淡泊宁静，方能致远”，然而，她转而又说，“倘若吴道子是如履薄冰的性情，笔下也不会有风格如此汪洋恣意的作品了。”这是她对人之性情与艺术品质关系的否定之否定般的再认识。

    有人说中国画虚假，只表现美好，忽略和遮蔽了人性与社会黑暗的部分，胡烟却有自己的见解。她说，殊不知，现实主义是一种医治，而理想主义，又何尝不是一种高贵和奢侈的表达？ 如果没有独立的思考，怎能有如此境界？

    胡烟的思想，不是大段的铺陈，而是思的闪电，智慧的火花，语言的金枝玉叶，像珍珠放射串珠般的光泽。这样的箴言和警句，信手拈来，随处可见，几乎句句精妙。

    “画道合于天道。计白当黑。”“水墨，是最伟大的魔术师。”“洛神，是中国的美神。”“韩幹真是一个伟大的小说家。”“画之美，映射那个物质丰饶、精神雅致的时代。”不一而足。

    胡烟观画，看山，写文字，却是在观自己，省自己，写自己。一如著名作家、她的老乡张炜所言，写作是为了另一个“遥远的我”。“读画也是读自己。自己的感动处，往往是柔软处。”这是她最深切的感受。一如桥上看风景的人，本身就成了风景。她读画，我们读她。从她的文字中，我们读出一个鲜活的灵魂和她的审美取向。

    一颗满含正能的灵魂。《白鹭在呼吸》一文，她旗帜鲜明地指出：“画为心境。崇尚仁与义、敦厚与谦和。这样的价值观，早已深入到我们的骨子里。”

    一颗一心向善的灵魂。她始终充满悲悯。居然同情和悲悯石头的命运，她追问：“美石何罪之有？ 如此对比，反而是画中的石头更为永恒。”“一场战争，让一块石头回归本身，最惨淡的，垠岳中一部分太湖石，在京都军民守城的时候，被砸碎充当炮灰。”

    一颗简单纯粹的灵魂。她没有过多的奢求，时常提醒自己，让大脑停下来，让身体忙起来，双脚踏实地扎在大地上，晒晒太阳，接通天地，安稳自己。这在飞速发展、日益忙碌的当今时代，是何等难能可贵！

    一颗享受孤寂的灵魂。孤寂之心总能引起共鸣。面对龚贤的“石头”，她猜度，为何将自己的灵魂安置于此？ 她领悟到其中的深意，他是为了获得混沌的智慧，或者是呈现内心的孤寂。只有真正的知音，才能读懂孤寂的灵魂。这颗孤寂的心灵，寂寞之际，读《渔村小雪图》，心情会被“点亮”。

    一颗长怀乡愁的灵魂。《万壑松风图》，牵动她的思乡情结，想起半岛上的故乡，有着一种独特的亲近感。“试着踮起脚尖，向上抚摸那高大的山石。”作者不仅写出了自己的乡愁，有些篇章还勾起我的乡愁。她写《鹊华秋色图》，用的标题便是《泉城乡愁》，仅此四个字，就把笔者乡愁的星火点燃。

    胡烟不是烟，而是一束光，具有光的波、粒二像性。一方面，是诗性的光芒；一方面，有哲思的光芒。一方面，她本身自带光芒；另一方面，又在努力寻找光芒。寻找光芒，是为了把自己照得更亮；寻找光芒，是为了把悠远的历史和艺术的空间重新照亮。

    胡烟书中曾借用过一段话：“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在此，也想改用一下：“胡烟无所有，聊赠一册山。”一本《见山》，就完全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