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应对危机做好准备

    ■刘丹妮

    1992年，一位生理学家的首部通俗作品《第三种黑猩猩》让其进入了大众视野，之后他又以《枪炮、病菌与钢铁》征服了全球读者，并相继推出了《崩溃》《昨日之前的世界》等著作。在其上述“人类大历史”系列作品中，这位“野心勃勃”的学者用55年的演化生物学和生理学学术生涯练就的缜密分析能力，诉诸人文的叙事手法，对人类的进化史、征服史、变革史甚至衰败史进行对比研究，颠覆了传统学科边界和刻板的认知方式，引导人们重思世界历史与文明流变，反思人类社会的未来等宏大话题。他就是贾雷德·戴蒙德。

    这位充满魅力的传奇人物出生在一个学术氛围浓郁的知识分子家庭，父亲是哈佛大学教授，母亲是一位钢琴家、语言学家。戴蒙德本科毕业于哈佛大学，并于剑桥大学完成了硕士和博士学位。随后，戴蒙德顺利进入哈佛大学任教，后转入加利福尼亚大学洛杉矶分校，成为一名非常成功的生理学家。

    1987年，戴蒙德的双胞胎儿子出生了。这时，他意识到，无论生理学多么令他心旷神怡，他的孩子的未来都不取决于此，而却决于世界的状态。于是，他开始了自己的“副业”——书写大历史。1998年，《枪炮、病菌与钢铁》问世。

    在戴蒙德82岁高龄这一年，面对全球接踵而至的各类危机，他又出版了又一部力作《剧变》。在书中，戴蒙德巡礼芬兰、日本、智利、印度尼西亚、德国、澳大利亚、美国7个国家的历史，并将他们遭受的民族存亡危机、国家变革危机、政权颠覆危机、社会认同危机、自然灾害等的历史过程和经验教训逐一呈现，结合社会学、心理学、政治学等分析视角，竭力从历史的叙事中总结出影响危机处理的12个因素。它们包括：直面危机，愿意承担责任，明确问题的边界，寻求帮助，借鉴榜样，自我力量/国家认同，诚实自我评估，应对危机的过往经验，耐心，自身灵活性，核心价值观，个人约束条件/国家地缘约束。

    戴蒙德在《剧变》一书中的一大创见，就是利用影响个人危机处理的12个因素来分析国家的危机应对。他也因此遭遇多方质疑：个人与国家的危机应对明显不在一个层面上，况且还是让国家借鉴个人的经验。戴蒙德并不回避这些质疑。在书中，他首先承认，国家并不是个人的放大化，但个人与国家相比更贴近我们的生活，更容易被理解，因此从个人入手能让普通受众更容易联想到国家危机，弄清其中的复杂性。

    其次，相比于国家危机，人类应对个人危机的历史要悠久得多，并取得了相当显著的成就，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有利的起点，不仅能够帮助我们纵观危机发展的明确路径，同时也能接触到更多危机应对结果作为案例参考。相比之下，国家危机案例的丰富程度就弱得多。重大的国家危机都伴随着惨痛的代价，甚至是一个国家的崩溃和解体，因此留给人类反思和分析的机会少之甚少。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戴蒙德发现个人危机与国家危机之间存在明显的相似之处。以因素4（寻求帮助）为例。遭遇危机的个人往往会得到亲朋的帮助，陷入危难的国家也会向盟友求助。再例如因素5（借鉴榜样），个人在寻求解决危机的方案时会参考其他人解决类似危机的经验，国家也会借鉴和采纳其他国家面对相同挑战时采取的解决方案。

    对于《剧变》的化繁为简过程，戴蒙德还打趣道，有人诟病他这12个结论太多，他骄傲地说那些能用简单几个口号总结的书，如果读者找到了，建议他们别读了，马上扔掉。如果他们幸运地恰巧找到了一本总结危机应对76条因素的书，也请扔掉吧，因为“理解生命中的无限复杂性，并从中找到关键项，从而建立一个有用的框架，这是作者的任务，不是读者的难题”。这句话也正好能总结了戴蒙德一直以来的研究方向和书写逻辑。

    《剧变》的出版可谓恰逢其时，此前席卷全球的新冠病毒，使得当下社会暴露出一个突出问题，那就是各国的危机防御能力和准备工作上的参差不齐。正如戴蒙德所言，用一句简单的话概括就是：时刻做最坏的打算，为应对危机做好准备。比如，芬兰政府就针对传染病肆虐做长期打算，国家口罩储备一直过剩，因此面对疫情时，就不至于手忙脚乱再做准备。相反，美国政府曾设有传染病防控的政府委员会，但是特朗普上台后就将其解散了。这些经验都告诉我们，危机应对应该是人类长期关注的话题，而且在全球性危机来临之时，没有哪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

    当今，世界各国面临的危机，可谓更为多元且紧迫，对此《剧变》直接开出处方，规劝各国无论是面对国内还是国际危机，都应有如下“规范动作”：首先国家应该直面危机（因素1），勇于承担应对全球危机的责任（因素2），诚实地自我评估（因素7），明确自身体制和政策中需要做出选择性变革的部分（因素3）。在危机处理的过程中，国家需要首先建立起全民认同感（因素6），找到国家的核心价值观（因素11），发挥国家应对危机的灵活性（因素10）并超越地缘政治的约束，携手他国共同面对（因素12）。当然，寻求他国帮助（因素4）和借鉴他国应对危机经验（因素5），并从本国危机应对经验中寻求支持（因素8）都是必不可少的步骤。最后，国家也要对危机应对保有耐心，始终做长期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因素9）。

    危机过后，人类应该做透彻反思。但是，貌似人类并不是喜欢反思的动物。那么，我们不妨读读《剧变》，以从中学习如何应对危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