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动物和人类,花朵与所有其他的植物一样都无法用声音交流。虽然研究发现,植物们拥有比我们所以为的多得多的感官,比如视觉、嗅觉、触觉、听觉以及方位辨识能力,但是植物是无法用声音语言进行交流的。
但是如果有人声称自己和花朵说话了,那大家立刻就会觉得他要么是在隐晦地表达什么,要么就是妄想症发作了。一直以来人们都在思考花朵到底有没有声音这个问题,所以人们不断尝试让植物说话。这些尝试可谓五花八门:一些科学(或者说是超科学)研究尝试用录音设备录下植物的“语言”(比如给植物装上电极,然后将电压差转化成声音),而艺术领域的尝试则换了一个角度,要么是试着教植物说话[在约翰·巴尔代萨里(John Baldessari)早期于1972年的一部视频作品《教植物学字母》(Teaching a Plant the Alphabet)中,他用卡片向一棵橡胶树逐一展示字母并大声示范发音],要么就是干脆直接赋予植物们说话的能力(比如在动画片里花朵和其他不会说话的物件一样都可以随意说话)。
但是有一个观点迄今为止却远比这些诱使植物说话的方法更有影响力,那就是植物们是在用另外的方式与我们交谈,但是想要破解这些信息的内容需要遵循严格的规则。显然,要让植物说话还是得靠我们自己。但是我们要如何接收植物们的信息呢? 这些信息都是关于什么内容的呢?
人类语言所有不诚实的表达中有99%都是取自植物,从古至今有99%的雕塑装饰都取自花朵。
——鲁道夫·博察德(Rudolf Borchardt)
在文雅用语中,花朵常被用作比喻。在后古典修辞学中,人们就已经开始用“floscu⁃lum”(一种小花的名字)这个词来表达讲故事时成功地达到噱头的效果,而且通常是一句名言。然而自1800年起,德语里这些陌生且大多是拉丁语的花朵的名字却被降级成了空话(Floskeln),指的就是那些把话语装饰得天花乱坠却言之无物的表达。这个关于花的修辞的故事也说明了本族语与外来词之间多变的关系。
有说服力的语言图像与空洞的套话之间的分界线似乎非常微小,人们只能从话语产生的效果来分辨到底是不是越过了界限。富有深意与空洞无物之间常常只是很小的一步。即使对于一段听完以后一定要保持沉默的话来说,也可以用花朵来表达:比如想要通过花朵来表达某次谈话是秘密的,就可以用“sub rosa”这个词,意思是保持缄默,而直译过来就是“站在蔷薇的图案下”。
从修辞学的视角来看,花朵是一类具有特殊意义的符号。但是其意义较少用于表达(具有男性阳刚气质的)理性与智慧,而主要是用于表达感情世界,一般划入带有女性色彩或者是本能意识的范畴。用语中出现花朵的地方,一般都会先联想到是在表达感情。比如红玫瑰被普遍看作情爱的象征,勿忘我是忠诚的信物,而向日葵则是愉快的代表,有许多花都与人类的各种感情表达具有特别紧密的联系。
天竺葵:相爱的两个人最为留恋彼此的名字。
卡特西亚石竹:在恋人的眼中,所爱的人看起来总是很孤单。
水仙花:对被爱着的人来说,种族与家庭的鸿沟都不再是问题。
仙人掌花:真正的恋人很高兴看到所爱之人在争吵中理亏。
勿忘我:在回忆之中,心爱之人总是缩小了的。
观叶植物:年轻时一旦团聚受阻,就会立刻联想到老了以后可以心满意足地彼此陪伴。
——瓦尔特·本雅明(Walter Benjamin)
用花卉来表达内心想法这一传统可以追溯至18世纪晚期。这是首次开始尝试对花朵的神秘语言进行系统性的研究,人们坚信花的语言具有普遍的有效性。而在此之前,在信件、日历以及杂志中就已经散布着许多相关内容了,根据这些内容,人们就可以重建起一个花语的感情谱系,这一谱系的中心假设在于,人们可以借助某种特定的密码通过花朵来传达真实的感情。到19世纪时花语已经发展出了一个完整的模式,这一模式借由各式各样的字典与大纲传播至各地。其中的代表作品是一部1819年出版于巴黎的指南手册,该手册一经出版就很快成为畅销书,不断重印,并被翻译成各种语言,这便是夏洛特·德拉图夫人(Madame Char⁃lotte deLatour)的《花的语言》(Le Langage des fleurs)。关于这位作者人们知之甚少。
虽然德拉图夫人的本意可能主要是想为读者们提供娱乐消遣,但是她的书却带有一种那个时代十分典型的百科全书式的特质。从德拉图夫人《花的语言》开始,花语类的作品在法国、德国以及英国变得格外流行,19世纪还被传播到了美国。
《花的语言》所列各种花朵是按其所出现的语言中的名字字母进行排序,比如某种花朵源自一部美国小说,那么就由这种花的英语名字来决定其顺序。在每种花朵的条目开头会有相应的植物学描述,这些描述内容主要引自18至19世纪的历史文献。展示的是在专业文献中是如何描述这些花朵的。另外,每个条目的开头部分还包含一段历史上的花语作品赋予这朵花的含义的引文。所有的条目下都配有历史上所画的这种花的插图。有些花与其说是来自大自然,倒不如说是源自幻想。
建议读者用一种审视花朵的目光,重新读一遍或者看一遍文中所提及的文学作品或者电影。因为只有这样,花语才能作为一种单独的门类继续存在,才能让花朵及花语更加匹配,才能让人们用花表达出更多的内心想法,才能实现自由竞争。
(本文摘自《花的语言》,[德]伊莎贝尔·克朗茨著,曲奕译,北京出版社2023年5月第一版,定价:98.00元)
(本版文字由燕婵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