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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3年08月02日 星期三

    那些漂泊的祝福与辉煌

    清霜 《 中华读书报 》( 2023年08月02日   08 版)

        《敦煌往事》,[日]松冈让著,潘郁灵、陈燕青译,新世界出版社2023年6月,58.00元

        说起来,世界上没有一个岩窟宝藏抵得上敦煌莫高窟的丰富。

        莫高窟目前已发现的文献,上起东汉,下至元代,延绵千余年,跨越三国、两晋、梁、陈、魏、周、隋、唐、西夏、元等十多个朝代;藏品总数近五万卷,除佛经和传统的经、史、子、集之外,还有大量地方文献,包括地理、历史、政治、贸易、哲学、军事、民族艺术和民俗等,记载所用文字丰富多样,有古代吐蕃文、于阗文、龟兹文、突厥文、回鹘文、梵文、粟特文写成的典籍和文件。这些文献对于研究古代西域民族史、各种语言文字和中西文化交流有无比重要的作用。

        然而,莫高窟藏经洞的这些封存千年的宝藏现在大部分都不在中国。

        百余年前,数以万计的敦煌遗经被不同国家的“探险队”劫掠、运走,分散到了全世界,如大英博物馆、巴黎国立图书馆、俄罗斯科学院圣彼得堡东方研究所等十多个国家的四十多个机构里,而入藏京师图书馆(今天的国家图书馆)的敦煌遗经只有八千余件,不到藏品总量的五分之一。

        这些被迫背井离乡、漂泊在外的瑰宝,多是敦煌遗经中的珍品。

        以大英博物馆为例,它收藏的敦煌壁画构图精准生动,线条流畅典雅,配色绚丽辉煌,令人叹为观止,馆内还藏有唐朝名臣李淳风亲手绘制的《全天星图》长卷,长3.94米,宽0.244米,呈卷宗式样,墨字黄卷,是现知全世界最古老、星数最多的星图,其星座之全,方位之准,举世震惊。这幅图出现的时间距离天文望远镜发明还有几百年,西方天文界一直没有弄明白,唐朝时的中国人是如何定位那些用肉眼无法发现的星座,绘制出这幅星象图的。

        “敦煌者,吾国学术之伤心史也!”国学大师陈寅恪痛心疾首的呐喊后面,是中华民族至今滴血的伤疤。

        这段伤心史,要从一个叫王圆箓的道士说起。

        王圆箓是一个替时代背负千古骂名的道士。他的名字最初被人知道,是在余秋雨的散文集《文化苦旅》里。余秋雨说,莫高窟的住持王圆箓“从外国冒险家手里接过极少的钱财,让他们把难以计数的敦煌文物一箱箱运走……他是敦煌石窟的罪人!”

        但王圆箓自己并不这样认为。目不识丁的王道士出身贫苦,他到莫高窟时,敦煌已经走过了自己烟火如织的盛世,成为人迹罕至的戈壁,佛窟亦多为流沙湮没。王道士住下来后,发愿扫沙开洞,修建道场,花了两年多的时间才把通道里的沙石清理干净。当他准备在一处石窟立新的塑像时,工匠在入口右侧壁画上发现一处裂痕,裂痕里可见一堵砖墙,打开后,出现了后来改变他命运的藏经洞。

        这一天是1900年6月22日。这个石窟是现在的莫高窟第17窟。

        王道士很高兴。他希冀着凭这个发现,能从官府要点修缮的钱资。他不知道,此时清王朝已摇摇欲坠,八国联军的枪炮打破了天津的大沽炮台,正在赶往北京的路上。

        王道士从藏经洞选了两卷品相好的经文,徒步五十余里,找到当时的敦煌县令严择,然而这位白丁县令头都不抬就把王道士打发走了。王道士心有不甘,又给安肃道道台延栋送去一箱经卷,延栋说经卷上的字还没他自己写的好看,再次把王道士赶了出来。

        两年后,敦煌县令改为汪宗翰,王道士又把藏经洞发现的经卷给他送了一些过去。汪宗翰进士出身,看到经卷,马上报告了甘肃学政叶昌炽。叶昌炽是金石大家,被送到眼前的经卷所震惊,立即向甘肃藩台建议,将这些经卷文物悉数运到省城兰州保存。然而掐指一算,从敦煌到兰州光运费就要五六千两银子,于是藩台衙门直接回复:没钱。

        王道士死心了。他跑来跑去找这个官员那个官员,非但没得到一文钱的奖励,还白搭进去一笔笔运费和时间,耽搁了修整莫高窟的正事。他得到的最后命令,就是将发现的文物和文献放回洞中封存起来,等候处理。

        这一等就是七年。但他等来的不是官府的回应,而是一场敦煌的浩劫。

        这方封存千年的宝藏之地,成了盗贼们的天堂。

        1907年,英国探险家斯坦因来到了敦煌。他聘请中国师爷蒋孝琬为翻译,利用玄奘取经的故事,告诉王圆箓说自己是玄奘的信徒,来取真经回印度,然后以四锭马蹄银换了24箱写本和5箱绢画。四锭马蹄银相当于200两银子,这样的代价便宜到连斯坦因自己都坦言“简直不可思议”。后来他再次“买”走了230捆手稿和3000多卷写本。

        作为第一拨劫掠者,斯坦因所获最丰,他所劫掠的敦煌文物目前大部分藏于大英图书馆及大英博物馆。

        继斯坦因之后来到敦煌的劫掠者是法国人伯希和。伯希和与斯坦因不同,斯坦因不懂中国文化,只能随机挑选经卷写本,而伯希和是汉学家,知道哪些文献价值更高。

        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伯希和守在藏经洞翻检了所有文献,最终以700两银子的代价,挑走了5000卷文献,1500件写本,200多幅画卷、幡幢,外加38件大型绘画。全都是敦煌宝藏中的精华。伯希和还让随行的摄影师在莫高窟各处拍摄照片,其中376张照片在巴黎出版,名为《敦煌的洞窟》。这些影印本和照片都是非常珍贵的敦煌学研究资料。

        伯希和之后,日本大谷探险队的橘瑞超、俄国人奥登堡、美国人华尔纳在这场浩劫中依次登场。橘瑞超从敦煌带走了400多卷文书、雕塑、两尊彩塑佛像;奥登堡带走了一万多件文书残片,几十尊彩塑,以及切割下来的16幅完整壁画和60多块壁画碎片;华尔纳用化学试剂剥离了12幅壁画,还强行切下一尊半跪菩萨像带走。

        他们用毁灭性的方式进行野蛮切割,掘开墙壁,剥走壁画,留下惨不忍睹的断壁颓垣。塑像不能带走全部,就取下头颅。壁画不能全部切下的,就剥离最精华的部分。用化学试剂剥离壁画的方法对墙壁极具破坏性,而且风险很高,没有提取成功的壁画会被全部毁掉。

        遭野蛮洗劫的敦煌留下伤痕累累的断壁颓垣,至今触目惊心。

        据说,在莫高窟藏经洞一卷《般若心经》后有补记的一篇短文:

        “维时景佑二年,大宋国潭州府举人赵行德流历河西,适寓沙州。今缘外贼掩袭,国土扰乱,大云寺比丘等搬移圣经于莫高窟,而罩藏壁中,于是发心,敬写般若波罗蜜心经一卷安置洞内。

        伏愿龙天八部,长为护助,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次愿甘州小娘子,承此善因,不溺幽冥,现世业障,并皆消灭,获福无量,永充供养。”

        而今,这些承载着千年光阴的辉煌,连同“伏愿城隍安泰,百姓康宁;次愿甘州小娘子,承此善因”的祝福,都已成为他国之璧,或在异国他乡的橱窗,或被海外藏家秘密收藏不见天日,杳无归乡之期。

        《敦煌往事》是从日本人的视角记录敦煌浩劫的文字作品,作者是日本知名作家、夏目漱石弟子松冈让,该著为日本“敦煌热”三大标志性作品之一。

        全书围绕20世纪初敦煌藏经洞中被发现的的经卷文物展开,以史实为基础,讲述了英、法、日三国探险队在敦煌盗宝的经过,如实记录了“文化侵略古战场”的敦煌往事。

        对于出身佛门的松冈让来说,敦煌既是千年的传奇,更是熠熠生辉的佛教传承圣地,他一生都向往敦煌,却无缘踏足半步,因此生前说:“有生之年无法踏上敦煌的遗憾,我已尽数写于此书之中。”作者笔下既有对斯坦因、伯希和以及华尔纳等的批判,也洋溢着对敦煌的挚爱与痴情。于今读来,不免有另一番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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