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思日睿，日睿则圣——《透视教育时尚》思辨之光

    思辨是中国自古以来的文化传统，《礼记·中庸》就曾提出：“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法国著名思想家、科学家布莱兹· 帕斯卡(Blaise Pascal）也说过：“Man is no more than a reed,the weakest thing in nature. But he is a thinking reed（一个人只不过是自然界中一株最脆弱的芦苇,但这是一株会思考的芦苇）。”人的存在，在自然界中微不足道，我们之所以独特，就在于我们能够超越其它生物，对自身以及周围世界进行深入思考。

    资深翻译家、澳大利亚文学研究专家、上海对外经贸大学教授黄源深曾撰文指出：“因缺乏分析、综合、判断、推理、思考、辨析能力造成的现象，我们不妨称之为‘思辨的缺席’。……思辨的缺席直接影响人的创造力、研究能力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影响人的素质。”这一篇关于思辨教育的讨论引起了教育界的高度关注，一大批学者纷纷呼吁把思辨能力的培养确定为人才培养的重要目标之一。

    治疗“思辨缺席症”的中外良方不断被发掘、采摘、借鉴和运用。2019年，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引进思辨力研究领域的顶级大师理查德·保罗（Richard Paul）、琳达·埃尔德（Linda Elder）所撰写的《思想者指南系列丛书》（Thinker’s Guide Library）。这一系列丛书系统地研究了批判性思维，并提供了相关的概念、原则和理论体系，被认为是思辨教育领域的重要参考资料，可以帮助学生和专业人士提高思辨水平，从而更好地辨别信息、做出理性判断、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我有幸受邀翻译了其中一册书 ——《透视教育时尚》（Educational Fads）。

    《透视教育时尚》提出“实质性教育”的概念，从“核心观点”“恰当运用”和“可能误用”三个方面剖析了40种教育时尚潮流，书中的真知灼见值得揣摩体味、借鉴参考。

    “实质性教育”的概念强调教育改革中付出的努力应该是实质性的，而不是狂热盲目地追随各种教育潮流与时尚。“实质性教育”就是培养学生在思想、工作、生活方方面面都表现出认知谦逊、认知诚实、认知自主、认知正直、认知毅力、认知共情和公平公正的特质。如果教师能够采用“实质性教育”的概念来设计教学，那么学生就掌握了所学学科（历史、科学、数学、文学等）的思维模式，必要的认知工具和认知标准，从而能够进行合理的推理，做出专业的判断，有效而公正地思考和行动。提升教育质量的唯一可行办法就是培养基于深度学习、严谨务实的思维品质，而不是肤浅、碎片化的思维模式。

    “品格教育”一直是国内教育关注的热点。《透视教育时尚》一书指出品格教育关注的是社会中“不道德”的行为，我们有责任培养学生的伦理观，内化基本的伦理价值和原则，让他们成为友善仁爱、体谅他人、诚实正派、勇于担当、公平正义的公民。但是，如果缺乏基本的鉴别力，就可能滋长专制思想或者相对道德论的泛滥，从而导致各种危险的伪道德形式出现，例如排除异己、滥用刑罚、思想狭隘等。

    “合作学习”的概念风靡一时。《透视教育时尚》一书认为合作可以促进知识共享，帮助彼此学习到更多单独学习不到的知识。现代商业社会面临复杂多样的挑战，需要团队合作来应对挑战并取得成功。在这样的背景下，善于合作的人才变得至关重要。学校的合作学习培养了学生良好的团队合作精神。但是，合作学习不一定会培养学生高水准的思维和推理能力。因此，任何合作学习的核心都要运用认知标准（清晰性、精确性、准确性、重要性、相关性、完整性、逻辑性、公正性、宽广性和深刻性），没有认知标准，合作小组成员会用肤浅方式思考复杂问题，会追求不正当的目标，会进行错误的逻辑推理。

    在日新月异的时代，“创造性思维”变得尤为重要。《透视教育时尚》一书提出创新思维有助于发明创造有用的新事物。教师应该激发学生的创造潜能，鼓励他们探索新途径，提出新观点，成为道路的开拓者。但是，如果对“创新”理解不到位，就会一味求“新”而陷入死胡同，也很容易产生怪异、荒诞、愚昧的观点。

    随着经济转型为知识经济，产业界积极寻求与学术界的合作，开展产学合作项目。《透视教育时尚》指明产学合作项目汇聚教师、管理者、大学、企业和社区的力量，协力帮助学生获得必要的知识、经验和技能（抽象思维、善于思考、亲自实验、解决问题、善于合作等），做出明智的职业选择，做好充分的就业准备，成为高薪职员。如今的就业市场日益技术化，产学合作项目极为重视技术的培养，尤其是计算机技术方面的培训。但是，学校教育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工商）行业培训的需求，无论什么层次的学校教育，都要将思维培养（判断力、敏锐力、洞察力、见识力、自制力、沉着力等）作为教学的重点，培育有教养、有文化的人。

    关于“女性主义和性别问题”，《透视教育时尚》认为教育最重要的目标之一就是让学生对他们受到的社会制约提出质疑，让他们拥有更加广阔的思维方式，而不是陷入狭隘的社会视角。教育领域里的性别问题完全符合教育解放的目标，打破性别刻板印象和性别歧视，促进性别的平等和相互尊重。作者进一步提出以某一种性别（男性或者女性）为主导的教育方式都是不合理的，教育应该这样设计：鼓励学生站在对方立场上考虑问题，换位思考，尊重不同性别视角的存在，培养包容性和平等性的价值观。

    在教育日益普及和大众化的今天，《透视教育时尚》介绍“不让一个孩子掉队”是基于标准本位教育的理念的：无论学生的社会经济地位、性别、语言能力和种族如何不同，无论学生是否有学习障碍，身体是否有残疾，经过学校的培养，所有的孩子都能变得优秀，都能获得成功，都能学好既定的科目内容，都能够通过标准化的考试。这一种教育理念的弊端是，倘若有学生没有达标，学校要担负责任，甚至受到惩罚；“教育”这一概念拥有广泛而丰富的内涵，标准化的应试教育，是狭隘的；降低标准的教育，又是低效的；而学生并没有掌握适应社会形势新变化和实践新发展的思维技能。

    天才学生的教育也是《透视教育时尚》聚焦探讨的内容。天才是智慧的化身，通过天才教育的方法培养各领域里的天才，可以推动人类社会文明不断向前发展。智商超群的学生，接受没有挑战性的“常规教育”，往往会产生厌学心理，因此他们需要接受“特殊教育”，从而进一步培养他们的才华，发挥他们的潜力。但是，天才教育让少数的天才学生脱离大多数的普通学生，有可能导致他们出现社交问题，无法很好地适应现实社会；天才学生还可能利用自己的高智商、多学识，做出精致利己、危害他人与社会的行为。作者强调教师应该帮助天才学生健康成长，组织他们参加有意义的社交活动、道德讲堂等，帮助他们成为一个有理想、有价值的人，帮助他们充分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为社会的文明进步做出贡献。

    《透视教育时尚》一书还对教育领域里更多时尚潮流的利与弊进行了探讨，包括布鲁姆教育目标分类法、苏格拉底诘问法、多元文化主义、多元智能理论、自然拼读法、档案袋评价等。书中字里行间散发着理性思辨的光芒，不偏不倚的辩证分析，不盲从跟风的独立思考精神。教育时尚潮流并非绝对的真理，而是在特定背景和条件下的产物。通过理性思辨和独立思考，教育工作者应该保持客观的态度，根据实际情况进行灵活的选择和应用。

    中国理学家周敦颐曾说过：“思则睿，睿则圣。”人们只有通过深入思考，才能培养出睿智的品质，进而达到圣贤的境界。《透视教育时尚》的真知灼见，正是理性思辨的结果：只有善于理性思考，才不会像浮萍一样，在教育的各种思潮裹挟下随波逐流，才不会被教育的各种风浪击碎得七零八落；通过理性思辨，才能透过教育表面的潮流和趋势，深入思考教育的实质性问题，关注教育的真实意义和价值，才能审视不同教育理论和实践的优劣，挑选适合的教育方法，培养出全面发展的个体。

    新时代，新征程，现代教育任重道远，《透视教育时尚》思辨之光熠熠闪烁，照亮教育前行的路。

    （作者单位为西湖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