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记录下行程中的千姿百态,记录下丝绸、瓷器等中国的文化名片,还有一张张中国人的笑脸,成为他们在旅行结束后的很多年都会不断提起、不断回忆的话题
1987年夏天的西安街头,四个法国小孩,其中三个小姑娘,一个小男孩,站在那里和他们的家长说笑,周围站着一圈当地人围观。围观者中也有几个中国孩子。双方虽然语言不通,笑容却都简单、真诚。忽然,有人伸出手来摸法国小孩的高鼻梁、深眼窝、胳膊上的汗毛和眼睛上长长的睫毛。“都是真的!”摸到的人感叹着,引起了小小的骚动。
另一次在桂林满街的花香中,围观者对这些穿着鲜艳、颈挎相机、喝着瓶装水的法国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产生了好奇。有一对母女用手指着他们说“妈妈……女儿”。两个法国家庭瞬间明白了。两个女儿和父母站到了一起,另外一儿一女也靠近了自己的父母。“哦,这姐妹俩是一家子!”“那兄妹俩是另一家子!”一阵笑声和恍然大悟的感叹。最后,两家的母亲又站到一起。“哦,她俩也是亲姐妹!”虽然语言不通,但稍显复杂的人物关系还是被依次的“站队”搞明白了。
围观的中国孩子也被摄入了法国家长的镜头。这些照片现在仍然是约埃尔姐妹两家人珍贵的记忆。
20世纪80年代中期时,法国的来华旅游者平均每年也就2万多人。可是有几家法国的普通人,在三年时间里,竟然两次“组团”来中国旅行,度过暑期的长假,每次都为时十几天。说他们“普通”,是因为他们跟中国并没有特殊的渊源。他们没有亲人在这里工作,也没有中国血统。他们就是想到刚开放的中国来看看。中国的历史、文化、建筑和神秘感,无不深深吸引着他们,他们对中国人的生存状态也格外感兴趣。镜头记录下行程中的千姿百态,记录下丝绸、瓷器等中国的文化名片,还有一张张中国人的笑脸,成为他们在旅行结束后的很多年都会不断提起、不断回忆的话题。
对那几个十多岁的孩子们而言,这几次旅行更是打开了他们对中国几千年文明的学习之门。无论是亭台楼阁、小桥流水,还是青铜雕塑、杂技京剧,也无论是苏州蚕茧缫丝厂的潮气和冲鼻味道,还是因为没有空调而令人汗流浃背地的上海老博物馆,那些精致的文化元素,都从书本和屏幕里走出来,变成面前活生生的实景、实物和真人。太和、中和、保和、乾清、坤宁、颐和,这些他们自己的文化中从未出现过的概念和价值观,冲击着他们的认知,以至于此后的很长时间,健康、长寿、和谐等词汇,成了大人孩子之间游戏的内容或修饰语,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也影响着旅行结束之后,他们如何重新审视自己的周围和自己视角中的世界。
与中国人的接触当然是旅行中最重要的内容。在旅行间隙教孩子们用汉字写名字、用剪刀剪纸的全陪导游,在旅游景点仔细讲解的地陪导游,当然成为他们观察和看待中国这个全新世界的第一扇窗口。但是,一误再误、甚至在长时间的等待之后,被告知已取消的航班或者火车,因语言文化水平所限而无法满足法国人强烈好奇心和求知欲的导游,不负责任的司机或旅行社心不在焉的计划调度最终都成了过眼云烟,变为旅行中的细节碎片甚至浪漫插曲。
他们在1987年第一次来到中国,去了北京、西安、上海、杭州、广州和香港。1989年夏天则去了北京、承德、兰州、敦煌、拉卜楞寺、乌鲁木齐和吐鲁番。
两次旅行之后,他们与中国结下了不解之缘。“团长”——两个女孩的母亲和另一家两个孩子的姨妈——约埃尔·斯普丽当年还在当高中老师,但她边工作边攻读,拿到了博士学位,最终在大学找到了教职,退休前在巴黎一家研究型大学萨克雷大学教授管理科学,还受聘上海大学,兼职教授,多次来华讲学。研究中国、介绍中国,现在已成为她的工作,前不久她还做了一次有关丝绸之路和中国在丝绸之路影响力的讲座,得到了广泛好评。
四个孩子还没有机会故地重游。那个粗糙外表下的精致中国,那种远没有今天的仪态万方和雍容华贵却淳朴文雅的社会生活,那些虽然物质生活并不丰富,穿着朴素单一,但表情轻松、礼貌谦逊的普通人,永远留在了他们的记忆和相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