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23年05月17日 星期三

    “言志”与“缘情”间的桥梁

    ——说“发愤抒情”

    《 中华读书报 》( 2023年05月17日   15 版)

        ■徐志啸

        中国诗学史上最早也最具权威性、且在中国历代诗坛和文坛上影响巨大的理论,要数“诗言志”之说了,朱自清先生在《诗言志辨序》中称“诗言志”为中国诗学的“开山纲领”,应该不无道理。确实,统观中国历代诗学论坛,占据主要地位且影响波及历代诗人创作的理论主张,“诗言志”说是绝不可忽略的重要理论之一。

        “诗言志”的学术渊源,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时代的《尚书》——

        《尚书·尧典》谓:“诗言志,歌永言,声依永,律和声。”这是历史上最早明确记录“诗言志”的文字,此后,先秦时代的多种史书和子书,也各有所载——

        《左传·襄公二十七年》载赵文子对叔向说:“诗以言志。”

        《孔子诗论》:“诗亡离志,乐亡离情,文亡离言。”

        《庄子·天下》:“诗以道志。”

        《荀子·儒效》:“诗言是,其志也。”

        到汉代,《诗大序》(《毛诗序》)所言,可谓是对“诗言志”说作了总结性的阐述:“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唐孔颖达《诗大序正义》对这段话的解释是:“诗者,人志意之所之适也。虽有所适,犹未发口,蕴藏在心,谓之为志。发见于言,乃名为诗。言作诗者,所以舒心志愤懑,而卒成于歌咏。”

        可以说,中国诗学史上,最早、影响最大的诗歌理论,毫无疑问是“诗言志”。

        随之而来的诗歌理论,一般认为是“缘情”说——这是两汉至魏晋六朝时期问世的诗学见解,首见于陆机《文赋》。其在论及各种文体的创作特征时,曰:“诗缘情而绮靡,赋体物而浏亮。”所谓“诗缘情”,即认为诗歌的创作,乃缘起于情感,是情感的需要,促发了诗歌创作的激情,由此才问世了诗歌作品,并使其达到了绮靡(美丽)的目的。应该说,陆机的这一说法是有道理的,文学创作(包括诗歌创作),一般来说,都是作者(诗人)主观情感冲动下的产物,有了情感冲动——或感动、或激动、或悲愤、或喜悦,才会想到拿起笔来,写下属于自己一系列感情发生、表现的过程及其状态。汉乐府的创作,便与这个“缘情”说关系非常密切,它所强调的就是“缘事而发”,这个“事”,固然是客观发生的事像,但其中不乏因情而生的成分,“事”与“情”,在这里恐怕是难以分割的。

        由此,我们是否可以认为,中国的诗歌理论,在“诗言志”之后,乃是“诗缘情”。如果说,早期诗歌的诞生,是出于传统儒教“志”的需要和要求,属于道德规范的范畴,其所记录和抒发的,基本上是传统儒教的思想成分或理想主张范围内的东西,那么,随着时代的变化和文学本身的发展,人们开始看到了文学(诗歌)创作本身的内在规律和特征,总结出了文学(诗歌)创作符合其本身内在规律的特点,从而诞生了“缘情”说,使其更符合文学(诗歌)创作的真谛——文学(诗歌)创作更多的乃是诗人自身情感表达的需要,并非为了单纯表述“志”,而这其实是儒家诗教的需要。从“志”发展到“情”,是文学(诗歌)创作本身发展的结果,是理论适应创作实际的结果,也是符合文学(诗歌)作品产生的基本原理,并非某个理论家的有意发明或统治者的强制所致。

        那么,人们是否发现,在“志”与“情”的演化过程中,是否有一个尚未被人们所明显意识或发现的架构桥梁?这座桥梁,客观上起了承上启下的作用。换言之,在“言志”与“缘情”之间,是否有着一个无形的过渡,它并非有意为之,但客观上,确实有着这么一个介于“志”与“情”之间关联的联系物——这就是战国时期诗人屈原发出的“发愤抒情”说。

        屈原的“发愤抒情”说,起自于他在《惜诵》篇开首的自述:“惜诵以致愍兮,发愤以抒情。”众所周知,屈原之所以会创作以《离骚》为代表的一系列诗歌作品,不是无病呻吟,也不是有意炫示诗才,他的一系列作品的问世,完全是自身感情的内在需要——如司马迁所言“盖自怨生”。这是因为屈原内心郁积的哀怨与愤怒之情,无法再郁积下去了,它必须得到发泄,一吐为快,为此,屈原将满腔的怨怒愤慨之情,藉笔下的诗篇而予喷发,这才有了“发愤以抒情”的真言吐露。其实,屈原的这种愤怒之情,不光表现于《惜诵》开首两句,更见之于《离骚》《九章》《天问》等诸多诗篇中,而特别以《离骚》为代表,《离骚》可谓是他满腔怨怒、愤激之情的集中火山喷发。这就告诉我们,屈原是以他自身实际的创作实践和感情抒发向世人表明,诗歌创作其实并非都是“诗言志”,更多的恐怕乃是真实感情宣泄的需要,其中特别是愤怒之情——“发愤以抒情”。这就很明显地将诗歌创作的机理,由“言志”变为了“抒情”(与“缘情”开始挂钩)。虽然我们可以说,包括《离骚》在内的屈原诸多诗歌作品,不能否认其中存有浓厚的“言志”成分,我们读《离骚》诗,这种感觉是很明显的,诗篇中,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君主表白自己的忠君意愿,为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虽九死其犹未悔”——所谓一篇“三致志”,便是清楚的“言志”之具体体现。但不可回避的是,他写作《离骚》等诗,除了表“志”,其实更多的乃是宣泄愤怒,没有愤情,他不会写下这一系列饱含愤情的诗篇,可以说,“愤怒出诗人”在屈原身上体现得最典型、最完美,屈原就是由“愤怒”而诞生的伟大诗人——“愤怒出诗人”正是屈原“发愤抒情”说的立体形象体现。

        由此可见,从诗学史的角度看,屈原的“发愤抒情”说,乃是介于“言志”说与“缘情”说之间的过渡桥梁,或者说,在诗学史的由“志”转向“情”的转换过程中,屈原很自然地扮演了桥梁的角色,他的“发愤抒情”说,在中国诗学发展史上,起了中介与桥梁的作用。应该说,这本身绝非诗人的刻意营造,也非他故作惊人之语,这是诗人本身情感宣泄的实际需要,也是对诗歌创作内在机理的高度概括,可谓一语中的,它切中了诗歌创作的本质真谛。

        中国诗学的发展路径,由“诗言志”之后“诗缘情”,并非说“诗言志”就退出了历史舞台,可以说,“诗言志”在中国诗学史上实际占据了很漫长的时期,有着其重要的地位和影响,而屈原的“发愤抒情”,正是在“诗言志”与“诗缘情”两者之间起了过渡与中介的桥梁作用——由具有浓厚儒家政教色彩的“志”,开始转向具有个人情感色彩的“情”,使诗歌朝向切合关注个人命运、发抒个人情感的方向发展,这是诗歌创作的一大进步,也是诗学发展的一大进步。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