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金银器研究的

一座高峰

    20世纪的金银器研究，是以唐代金银器为主线展开的，经历了研究对象从仅能依靠收藏品到以出土品为主、研究人员从全是国外学者到以中国学者为主的发展过程。齐东方教授1999年出版的专著《唐代金银器研究》是百年来唐代金银器研究的集大成者。该书全面收集了地下出土的、国内外博物馆和私人收藏的唐代以及唐以前的金银器近千件，对每件器物都从考古、历史、美术史的角度进行详细鉴定、深入研究，在诸多方面取得创新性成果。2003年，该书荣获第三届中国高校人文社会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是“考古学”学科中仅有的两项获奖成果之一。

    该书将金银器的发展与社会历史更加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把唐代金银器发展分为三期，即“飞速发展时期”“成熟时期”和“普及和多样化时期”。7世纪至8世纪初是“飞速发展时期”，金银器流行的形制和纹样在西方文化影响下出现。8世纪中叶至8世纪末是“成熟时期”，工匠受盛唐文化的熏陶，逐渐摆脱西方模式，既不见于西方器物，也少见于中国传统的创新作品成为这时期器物的群体特征。9世纪是“普及和多样化时期”，金银器生产主要由中央控制的局面被打破，地方官府及私营的金银器作坊出现，金银器制作更具实用性，种类大增，纹饰具有浓厚的民间生活气息。

    该书首次对金银器的开采、冶炼、征收、制作作坊、金银器物的工艺特征等进行了全面论述，并深入探讨了唐代金银器的社会作用。发现唐代继承和发展了汉代以来对金银所有的神秘观念。同时，金银器的实用、观赏、财富保存等多重价值，使之具有了货币、赋税、赏赐、贡奉、赠送、施舍、悬赏等多种功能，直接参与了丰富多彩的社会政治、经济、文化乃至军事生活，从而促使金银器越做越精美，越做越多。

    中国金银器在唐代突然兴盛，与外来文明关系极为密切。该书首次指出了对唐代金银器产生重要影响的三个系统，即粟特、萨珊、拜占廷三系。考证出十几件过去被认为是唐代银器的带把银壶、带把银杯、银长杯、银盘、银碗是粟特输入品，通过个案研究论述了粟特银器与唐代银器的关系。萨珊系统的讨论以金银长杯和一些纹样为线索，银器纹样中圆框内饰带翼狮、鹿等的“徽章式纹样”的流行，接受了萨珊艺术的内容。唐代前期流行的高足杯类，则应源于拜占廷的影响。

    《唐代金银器研究》一书厚积薄发，奋力追赶并达到国际领先水平，已成为中国金银器研究的一座高峰。这也导致21世纪中国金银器的研究者将视线转向其他时段，改变了研究的格局。综合性研究成果主要集中在辽宋元明时期。唐以前金银器的研究取得较大进步，对周边地区古代民族金银器的关注度也进一步增强。但从总体而言，《唐代金银器研究》迄今仍代表着中国学者对金银器研究的最高水平，尚未被逾越。

    2022年，《唐代金银器研究》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全新再版。这既是对读者需求的回应，也是学术经典的重现。二十多年过去了，抚读新版，从资料到观点丝毫不觉得过时。反而经过岁月的磨砺，有些观点显得更加坚实可信、熠熠生辉。齐东方教授在金银器研究上所做的理论与方法探索，以及为考古学从归纳走向解释所做的前驱性贡献和成功示范，将价值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