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清的欧洲，让你看清

    欧洲，有着迷人的历史和璀璨的文化。欧洲，见证过伟大帝国的兴衰、商业活动的进取、经历了科学发现和文化繁荣的周期，以及充满矛盾和冲突的时代。然而，欧洲却很难说清。别说一句几句，就是万语千言，也很难把这块非凡多样的大陆说清。历史上的欧洲，从来不曾成为一个“铁板一块的整体”。如今，当我们在欧洲的大地上穿行，巴黎、马德里、米兰、慕尼黑……每个地方也同样让欧洲有着不同的含义。在50个主权独立的国家，有60多种不同的语言，欧洲有着大不相同甚至截然相反的描述。

    历史上的欧洲是一团乱麻，今天的欧洲同样非常复杂。复杂的历史，是历史作者的良朋，同样也是历史读者的益友。因为，书写历史可以对历史进行重估和重现，而阅读历史则能让我们更好地了解今天和未来。想读好读懂欧洲历史，需要有好的入门书。既然很难说清，那我们就换个方式——用眼睛去看，看什么？ 当然是看图。

    本书的书名是《图说欧洲史》，因此我们首先要把图当成和文字一样重要的表现与诠释的手段。有人说，即使铺开一幅最新的欧洲地图，也同样难以把欧洲看清。本书作者杰里米·布莱克不也这么说——即便乌拉尔山脉在俄罗斯境内，它“既不是欧洲的屏障，也不是前沿”。话的意思很明确，欧洲的地理定义受历史渊源与地缘政治的影响，同样很难有统一的标准。

    我同意，欧洲的地图也许在五大洲里变动最为频繁，即使是最新版的欧洲地图，可能明天就因山河易主而变“旧”了。不过，变旧不代表没有意义。如果你把本书中使用的不同时期的欧洲地图做一个排列演进，或者把亚伯拉罕·奥特柳斯的《世界概貌》、让·曼塞尔的“T-O”地图以及其他地图“叠”在一起，就会发现一个别样的欧洲从图画中走出。这不是我的发明，而是杰里米·布莱克教我的以图读史之法。

    当然，杰里米·布莱克用的图绝不仅仅只有地图，他在书中的用图既有众多代表性的历史文物与艺术品，这让我们仿佛置身博物馆、美术馆之中，这些雕塑、画作、工艺品，不但是艺术之神的杰作，也同样是历史细节的脚注，让我们对历史有了更为直观和立体的认识。而那些拍摄于不同时期的照片，则把我们又拉回真实的现实。

    杰里米·布莱克，这位英国历史学家用他出版的100多本图书，诠释了何为“著作等身”，而英国学界也对他有一个恰如其分的称谓——“我们这个时代最多产的历史学者”。

    杰里米·布莱克不但可以准确拿捏18世纪英国政治，也能书写宏大的世界历史，他非常善用图片来讲史说事，在超过百种著作中，图文书占了很大的比重。把图当成另一种文字，对历史学家来说既难得又宝贵，因为图片能更好地填满读者对文字与画面、想象与史实的距离感、空间感。比如还原13世纪威尼斯繁荣景象的插画、1453年君士坦丁堡被围的壁画、一战中帕森达勒战役里协约国士兵冲锋的照片……都能让人犹如身在历史现场之中。

    本书不同于杰里米·布莱克大多数著作，并非是对某一历史阶段或者某一历史事件论述的作品，而可说是他个人集大成之作，全书从史前时代开写，一章过后，便聚焦于2500年来的欧洲历史。除了对繁杂漫长的历史作出言简意赅、提纲挈领的评述，本书还有两个特别之处：一是以编年体的形式，按时间线来叙述，作者用近似电影剪辑的“魔法”，打通了时间（历史）与空间（地理）之间的藩篱；二是全书涵盖了人类学、历史学、宗教学、艺术学等学科，堪称一部名副其实的百科全书，杰里米·布莱克对证明历史偶然性与人类能动性的能力让人叹为观止。

    要特别指出的是，除了对图片天才般的运用能力，本书还展现了杰里米·布莱克另一过人之处，或者说本书另外一条读懂欧洲史的路径，那就是军事史。杰里米·布莱克曾经在西点军校任教，也在《军事历史》《皇家联合军种研究所》等专业军事杂志当过编辑，还写过重新思考欧洲早期战争、第一次世界大战、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专著，是世所公认的军事史大家。他将战争视为一种现象，除了战争本身，他更看重战争的意义、人类冲突的文化理解，以及思考战争为何在人类社会持久产生。

    如果要给欧洲找一种“体质”，那就是“易燃易爆炸”。从欧洲有史记载以来，战火便随着文明的发展而延烧不已，这块大陆不但在每个时代都上演杀戮，同时欧战也影响着我们生活的这个星球，改变全世界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策源地都是在欧洲。直到今天，欧洲的地缘政治、矛盾冲突同样影响着整个世界，牵一发而动全身。

    欧洲人为什么如此“好战”？本书从史前古老的迈锡尼时代，到20世纪末的巴尔干危机，展现了一部欧洲战争史，我们可以通过雕塑上腓力二世、亚历山大大帝、尤利乌斯·凯撒、奥古斯都、君士坦丁一世等欧洲君主的肖像，还有一幅幅再现欧洲历史著名战役的画作，读出同一张面孔——尚武的欧洲人。特别推荐第五章《文艺复兴与宗教改革运动》，杰里米·布莱克展现以小见大的史家功力，着重谈了被人们忽视的1494年意大利战争，他认为这场战争“不仅反映了意大利的分裂，也反映了外部统治者新的干预意愿”，不但是真正意义上的“早期欧洲战争”，同时随着战争后勤的巨大发展，加上参与战争各方的扩张，让这场战争成为全欧洲的战争，并进而确立了欧洲事件的全球意义。

    本书的内容截止于2018年，没有新冠疫情，也没有俄乌冲突，然而我们在书中均能找到相关脉络。书中对俄罗斯由古到今的叙述，是一根隐藏的副线，可无论是7世纪哈扎尔人在俄罗斯建立的帝国、9世纪基辅罗斯的开发、12世纪蒙古大军对俄罗斯公国的占领，以及之后莫斯科公国的崛起、俄罗斯帝国的建立……如果你带着问题意识阅读，会从杰里米·布莱克对俄罗斯之于欧洲边缘化、区别化、特别化的描写，读出欧洲人对这一大国的警惕与暧昧。作者在本书结尾处提醒人们关注欧洲身份这一“源远流长的争议悬案”，也体现了他本人以及欧洲人内心的不确定性，以及对未来欧洲不可预测性的忧虑与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