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 缘

    有朋友问：你都这把年纪了，奔七之人，怎么突然学起了钢琴，还乐此不疲？

    这还真把我问住了，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还记得几十年前读艺术史，曾看到一句话，大意是：所有的艺术都憧憬某种音乐状态。这句话当时就留下深刻印象，但并不真正理解。

    要说和音乐的缘分，别说，真挺早的，可以追溯到幼儿园时代。当时，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来到我们北京第一实验小学幼儿园，要录一个儿童音乐剧，《小熊请客》。来的叔叔阿姨们在“海选”中挑选了我们四个同学，有个叔叔指着我说，这孩子嗓音亮。结果，就指派我担纲了“男一号”，饰唱小熊。

    “文革”中我上初中，常常躲在田家青先生（他长我两岁）的家里听各种唱片，不过那时不能公开听，我们偷听了包括《梁祝》和许多西方的交响乐，广东轻音乐。虽然听不懂，但也听田家青给我讲了许多与音乐和乐器有关的故事。无意中真的受了点剌激，于是就在家自学了吹笛子、吹口琴，自学了小提琴。当时没条件找老师，在没有高人指点的情况下，胡吹瞎拉，后来居然也能拉得像模像样，给人唱歌伴奏。但中学毕业一入工厂就全扔下了。以后恢复高考，大学，读研，有一天拿起琴来拉了几下，那就是刺耳的锯木头的声音，我完全不会了！此后再也没碰过小提琴。

    但是，音乐艺术在我们的生活中无处不在，你不找它，它会来找你。

    后来，开始做东北亚文化史研究时，接触到了郑律成，也和郑小提大姐有了接触，了解了许多有关郑律成的事迹。我搜集了不少材料，采访了许多与郑律成关系非常近的他的同事，朋友，战友，学生，都是音乐圈里的人物。电话里采访过乔羽，也和吕远老师见面访谈过。虽然这个工作目前停滞尚未找到合适的平台呈现，但心里边的构思和方向仍在，留下的半成品中许多细部越来越丰满。但是，要完成这个工作必须得有专业的音乐人紧密合作，一时我也找不到合适的人，就先放下了。

    十几年前我参与了西部支教团队的工作，我负责的项目是“以戏剧呈现为方法的经典阅读”活动，在夏令营和冬令营中带志愿者们与初中、高中生组队，通过对于经典的讲解，用戏剧艺术的方法来培训孩子们，让他们既从文本和思想上有不同于平日课堂上的理解，同时打开身体，释放天性，最后要分别以戏剧小品的形式公开表演，表达他们对于某个经典文本的理解。孩子们被激发出来的创造活力，让我非常享受。在这过程中，当然也有朗诵和歌唱。可是怎么把经典语句唱出来，以及用什么旋律和乐器来伴奏，就成了我必须解决的难题。而我对于音乐完全是门外汉。

    为了补课，特别是声乐课，我全程跟踪了“中国好声音”，有时还得反复看，理解导师们讲的相关声乐和乐理知识，到今年为止，也十一年了，算是中国好声音的铁粉了吧？

    2020年我去了贵州正安一中支教，2021年在长沙县七中专门做论语演绎教学项目，其中都遇到了音乐支持的问题。我们年轻的志愿者陈泓铭同学，是个键盘作曲家，他不到一小时就给我写的歌词谱了曲。我还请了北师大的指挥邓九明老师来给我们讲解，并现场指导合唱。2022年在平谷办的“论语演绎”夏令营我又再次请来了邓九明老师，我在旁边记录，学习，既被邓老师的精彩讲解和现场指挥的许多细节所吸引，被这群跑调、五音不全、甚至有的从来没有发声唱过歌的人，在邓老师的训练下唱出如此美妙的和声所感动；进而又感觉惭愧：邓老师年纪比我还长一岁，为什么我不能从旁帮他一下，至少是器乐伴奏方面，减轻一点他的工作负担呢？

    其实，这个营开办前，三月份，我就在网上随意点击各种钢琴教学视频，也下单订了几门课。犹豫了这么多年终于下了决心：学习钢琴。在网上偶然遇上了“枫锦小课”，这是线上中老年钢琴即兴伴奏学习课程。听了小江老师的八节免费公开课，就果断地报名参加了这个学习班。

    家里有一台岳母留下的钢琴，放了十几年没人动，现在，我掀开琴盖，伸手摸琴键了。

    跨出这一步，确实要下很大的决心。自己的平时工作与作息情况，我拿不出人家学琴的整块时间。反正，咱就是自娱自乐嘛，又不是为了考级，就每天不超过一小时来练琴。我不集中练，每天分几次，每次七八分钟或者十几分钟，这样手指手腕不感觉累，同时保持一种“学习效果延时”的方式，总是有音乐感觉在。

    一边每周三节课，跟着枫锦音乐老师们学习，一边也听一下网上的其他老师的课，有些课我虽付了费，但发现不适合就不再跟了。更多地是听几个老师的免费公开课，也常看一些钢琴弹奏的视频。

    现在，到了阴历2022年底了。回顾检讨一下这八个月的习练过程，目前我能用：C大调，D，E，F，G，A，B，还有降B，升F，降G，这些个调，在速度不太快的情况下，比如，80—90的节拍速度，来弹出我所能哼唱出来的歌曲了。左手的和弦也能弹几种简单的分解式和简单的小琶音。当手指能自由地在键盘上慢慢跑动起来，再也不惧怕黑键时，说真话，心中充满喜悦。当然，这方面，我没有完全按照老师们在课上讲的顺序来做，综合我看的其他视频，我自己更喜欢随性一些，左手用四个手指弹不同的七和弦，随意跟着右手的旋律来配合。这当然不合“教学标准”要求，但我听着只要感觉不违和，还算好听，也就不在意是否符合教学标准，随性而弹。怎么说呢，确实在旋律跟和弦的随意配合中，有一种自由感。不过，学琴中的苦与乐，真一言难尽。每天非常痛苦地识五线谱，看了几十年简谱，现在得掰着手指头数豆芽！真苦。

    边习练钢琴，也边和高人请教，比如老友田家青先生，也有当年的学生辈在人大百家廊跟我读过书的学生。人家可是童子功，初二就过了十级，在高人眼中，我这种学法，不练哈农，不练大小汤普森，不练大小车尔尼，拜厄，不每天花时两三小时以上习练，是根本学不出来。呵呵，虽被高人降维打击，但我这人也有时有点爱拧巴，直接把压力变动力。我还就不信了，非得学会即兴伴奏，自由弹奏不可！

    学琴过程中，网课的老师们非常认真、负责。课程设置也合理，既考虑到大多数零基础学员的实际情况，也有合理的教学梯度。不过，说实话，从我个人的进度来看，感觉教学速度“慢”了点，还可以内容更多些。并不是说老师们讲过的，演示过的我都能掌握，但如果老师在视频教学中再能多讲解、演示一点五线谱知识，更深一点的乐理知识，包括其他不同风格的音乐类型，比如布鲁斯，爵士，美国乡村音乐等不同风格，不但能让我们这些白丁、素人、零基础学员，对音乐的理解更丰富，更复杂，也有助于我们弹奏演练中手指的不同技法的训练。对此，我心中充满了期待！

    老话儿讲，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不敢说自己能学到怎么样的程度，更不敢和专业训练的人攀比，但现在如果一天不摸琴，就会觉得少了点什么，浑身都不自在。琴，音乐，在我的生活中，成了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学琴，也就像自己一生从事的专业：思想史，经典研究，还有习练了几十年的中国传统拳法一样，会伴随我终身。无论前程会遇到什么，清脆明澈的琴声会永远在耳边回响。这，就是我今生今世不离不弃不舍的琴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