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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2年12月07日 星期三

    “纪实小说”重勃生机的可能

    陈歆耕 《 中华读书报 》( 2022年12月07日   03 版)

        突然想起“纪实小说”这样一种文体,是有缘由的。沪上作家苏虹先生,过去从未“染指”小说,近期推出了一部长篇纪实小说《海上晨钟》,首发式的媒体报道类似被台风席卷的黄浦江“呼声隆隆”。

        作者在写作这部作品的初期,曾向我透露过他的想法,说是打算以沪上一家百年药企历史为背景,写一部小说。我则含混地浇过一点冷水,说:“蛮难的。”难在何处? 没有就此再深入探讨下去。作者自信满满,似对难点没有兴趣追寻,愚某也怕犯“好为人师”的文人通病。说过也就撂过了。

        纯粹虚构的小说是作家想象的产物,虽然也以生活事件、人物、体验,作为想象起飞的“跳板”,但通常不会聚焦于生活中某个部门、某个人或某件事,用鲁迅的话说,是“拼凑”起来的。如何“拼凑”得天衣无缝,使之成为一个高超的“艺术品”,则要看小说家的造化。同样是“拼”,有人一堆鸡毛、一堆碎片,有人破绽百出,让隔壁家“老王”看了,忍不住要去买台缝纫机。“纪实小说”以特定的对象为模板,似乎降低了虚构的难度,但其实另有更难的“痛点”。

        这一文体初现于前苏联,其诞生的原因是为了规避报告文学触及社会问题带来的危险和困扰。但实际情况是,一旦当事人对号入座,给作者带来的麻烦并不会减少。类似的情况在本土也不鲜见,若干年前某省作家写自己的知青生活,其中某些负面情节,被原型人物对号入座,认定损害其名誉,引发了一场法律纠纷。还有一部小说,作者写文人生活,其中涉及本单位里某某真真假假的“丑闻”,有人对号入座,与作者在办公室拳脚相加。弄得文学圈内几乎人人皆知。因为种种的复杂现实因素,这一文体一直处于低迷状态,未能成为可以独立门户的大家族。在这个领域也鲜见代表作家和经典作品。《人民文学》曾倡导非虚构写作。这一栏目的一些作品其实是“非虚构小说”,换了个说法。生活自身常常比虚构的小说精彩,但有些“精彩”可以写,有些“精彩”写不得。

        久混文学圈子,对于创作也许并不是好事。种种框框条条会束缚手脚,那些大师级的成功文本会压抑创新的妙想。因此,像苏虹这样猛然从界外闯入者,有不受羁绊的优势。拿破仑说过类似的话,先投入真正的战斗,然后再见分晓。等拿到成书时,确实超出了我的预期。应责编之约,写了几句推荐语,可代表我对整部作品的阅读感受:“作品叙述视野开阔,细节描写富有质感,历史的回闪与现实的观照有机链接,使阅读如同一次黄浦江夜游,既可感受到夜色般的深邃,亦可领略到霓虹样的炫目。”小说可圈可点之处甚多,诸如对上海人文风情的展示、对万国建筑的导览式解读、对百年药企曲折成长历程的断代式勾勒、经历诸般酸甜苦辣的人生感悟、某些篇章对人性的深刻洞察……但我觉得这些,与别的优秀小说比,也还很难说是它的过人之处。回到前面的话题,如何处理小说发展逻辑所需要的戏剧性冲突、真实性呈现,与描述对象药企品牌形象正面诉求的矛盾,这才是对作者最大的挑战。如鲁迅所说,“一切文艺固是宣传,而一切宣传却并非全是文艺”。小说可以成为企业品牌文化的一种传播方式,但首先必须符合小说文本所需要的品质。否则,无法称其为小说。在此处,作者显然费了不少周章,来巧妙地达到两者之间的平衡。从效果看,目前所抵达的高度,得到了来自多方面的肯定和认同:出版社编审、读者、“对号入座”的药企……这实在是一件不容易做到的事。

        根据我的阅读体验,作者的巧妙,在营造戏剧性冲突时,尽可能将重点安放到特殊的历史语境中去完成,而减少对现实人事的“纠缠”。诸如,在国民党溃逃台湾前夕,国共两党为争夺这家著名民族药企归属所闪烁的刀光剑影。埋伏于企业中的地下共产党人,为了营救提篮桥监狱被监禁同道免予倒在黎明前夕,所作出的种种惊心动魄的努力……从这里切入,无论怎么浓墨重彩地展开,也不会有“麻烦”。有“麻烦”处则规避,无“麻烦”处则尽情放飞想象的翅膀,让“小说化”不受规囿。而在观照当下时,则设一条似乎与主体藕断丝连的爱情线,来延续小说所需要的“冲突”和人物形象的饱满。这样一种纪实类型小说的探索是成功的。

        但这样一种探索,是否能够延续成为一个“家族”? 一棵树,能否“勃发”为一片树林? 请容许我持谨慎乐观的态度。试图跃跃欲试者,请三思而行。也许我这也是庸人自扰、杞人之忧。小说这一文体,国外至19世纪大师如云,中国的古典小说至《红楼梦》、白话小说至鲁迅,已臻巅峰,后人似乎再也难以超越。无法超越,则另辟蹊径、变变花样总还是可以的。因此各种门类的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层出不穷。一切皆无不可。小说进入众声喧哗的时代。也承载不动梁启超所疾呼的启蒙功能。活力常常来自于界外生猛的闯入者,而非功成名就的老手。当下一些类型小说的高人,多为理科生而非文科生就是明证。与其设置种种所谓小说的边界,不如期待更多忽略边界的人勇于吃“螃蟹”。

        诸如苏虹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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