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是有门槛的

    ■余一梦

    早先，我欣赏某个人，就劝其读书，或向其荐书。读书是高雅的兴趣，没有人不喜欢，我是这样想的。

    后来才知道，我错了。阅读只是无数爱好和高雅中的一种。

    一个青年朋友说喜欢看书，希望我推荐一二，我建议可看看《朗读者》。那时候，央视《朗读者》节目很受追捧，人民文学出版社推出同名图书，所选文章多是平易雅正之作，我推荐的是“青少版”。后来，问到阅读感受，她老实回答，说看得有些吃力，我才知道那书并不适合她。

    我的内弟打算参加司法考试，辞去工作，买回一大堆专业书，破釜沉舟的样子。然而，他咬牙苦读两个月后，主动放弃。他的原话是：打工辛苦，没想到看书比打工还要辛苦！初闻其言，我甚觉诧异……

    有的人一拿起书就犯困；有的人宁愿做苦力也不肯读书；有的人一天看几本书且能撮其大要，有的人一年半载都看不完一本书：这是为什么？

    ——我犯的另一个错误就是，以为阅读很容易，人人都能做到。

    直到几年前，我才意识到：阅读是一种能力，要靠后天习得，而非天然具足。

    那么，一个具备中等文化程度的人，阅读一般图书，应该没问题吧？

    其实也是一种错觉。

    专业书当然需要门槛，例如微积分、量子力学、刑事法学、日语，没有相关方面的基础，就无法理解基本的概念、术语或者运算、推理过程。但即使是一般政治、历史、文艺图书，也决非展卷即可读懂的。

    唐诗是传统文化的精粹，凡入学者，几乎都能背诵《静夜思》《江雪》之类脍炙人口的佳作，但是真的明白它们的含意吗？

    凡入学者须学中国历史，可究竟有多少人了解商鞅变法的背景、成败及影响？ 几乎人人都说喜欢苏东坡，有多少人理解他的失意和痛苦？ 朱元璋到底是好皇帝还是大流氓？乾隆时代到底是华丽的盛世还是黑暗的监狱？ 日本学者所著中国历史读物《讲谈社·中国的历史》，有些读者为什么说看得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

    有人说《霸王别姬》是中国最好的电影，好在何处？ 我想说的是，阅读（看电影也是阅读）并非易事，而是有能力要求的，这种能力是分层级的：有的书稍微浏览就能看懂，有的书须经过反复品味才能懂，还有些书，没有相应的学识和境界，再怎么琢磨也无济于事。日积月累，循序渐进，再加上一定的悟性，才能逐渐增强识力，读懂作品的含义，作出恰当的评判。

    实际上，作为一种爱好，阅读兴趣是需要培养的，而且未必能够成功。让一个不喜欢阅读的人看书，如同让一个不懂农活的人下地，让一个怕死的人上战场，结果往往事非所愿。

    阅读如此，踢球、钓鱼、写作、科研亦莫不如此，其中真意，非亲历者不能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