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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2年10月19日 星期三

    想象力之船

    ——记2022年9月2日于巴黎拜访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

    李雨萌 《 中华读书报 》( 2022年10月19日   18 版)

        “什么是偶然?/风之树的果实/掉在你手中/你却浑然不知”

        今年秋天,我前往法国巴黎求学。临行前,我在本科期间有幸结识的两位老师——薛庆国老师与吴浩老师,托我为定居在巴黎的叙利亚诗人阿多尼斯先生带几件礼物。阿老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但当时我对阿老其诗其人还知之甚少,肩负这一“重任”的我,既感无比幸运,又觉受之有愧。动身前往法国前,我了解了阿老的生平,拜读了阿老的诗篇;折服于阿老追寻真理的传奇一生,也尝试在阿老的诗歌中找到他本人的影子、理解意象背后的隐喻。

        初读阿老的诗,我的第一感受是“奇”。阿老的诗赋予了天空生命,赋予了云朵声音,赋予了树木思想;其想象力让黄山的奇松怪石都相形见绌。其次的感受是“难懂”。“天空之墙”“超自然的纸张”“身着戏装的飞鸟”……我曾尝试多次、反复阅读一首诗,为了理解这些意象的含义,但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到了巴黎,恰逢薛庆国老师的译作、阿多尼斯先生的诗集《风的作品之目录》获得了第八届鲁迅文学奖翻译奖。在随后的获奖作品分享会上,薛老师和诗人树才讲述了阿老的故事,将一位可爱、可亲、可敬,有活力,也有原则的老人的形象更全面地展现在了我面前;在朗诵环节,我第一次没有绞尽脑汁去理解诗歌的含义,正因如此,诗歌的韵律之美、意象之美才真正被我发掘。就这样,阿老的诗将我从现实生活中抽离,带入了一个静谧的栖身之地。回过神来,我也意识到或许是时候将礼物带给阿老了。

        “什么是诗歌?/远航的船只/没有码头”

        于是,在巴黎九月的秋风中,我有幸拜访了阿老一家。本以为像阿老如此久负盛名的诗人会居住在充满古典与浪漫气息的塞纳左岸,抑或是大巴黎静谧闲适的别墅区;当我联系了阿老的女儿爱尔瓦德女士,并得知阿老一家居住在巴黎的商务区——拉德芳斯时,很是意外。我坐到了巴黎地铁一号线总站,下车后看到La Grande Arche(意为“大拱门”,也称“新凯旋门”)的站台名称,周围西装革履、川流不息的人群,以及高耸的、在太阳下熠熠生辉的摩天大楼,发现这些与小巴黎的典雅颇为不同,却也肃穆得令人震撼。

        在爱尔瓦德女士细致的指引下,找到阿老一家的公寓并不困难。我提前到达,却发现爱尔瓦德女士已在门口候我多时;进入公寓,看到的是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与我在书中和网上见到的阿老别无二致;与此同时,我也有幸见到了阿老的夫人哈丽黛女士。我将礼物送给阿老并做了一番解释后,阿老反复地向我表达感谢,并激动地拨通了薛老师的号码,尽管我听不懂阿拉伯语,但阿老语气中的喜悦与感激已让我无比的欣慰,我微笑着听着两位老友的对话,也为能把礼物顺利送到阿老手中而松了一大口气。

        前往巴黎前,我曾想拿着书拜访阿老,询问阿老诗中意象的含义,探寻阿老想象力的来源;可在我启程前去拜访时,我发现这些问题都过于细枝末节,在这样一次“跨洋拜访”中显得格格不入。于是我放下了书,放下了问题,只为去感受诗人的大智慧。通话结束后,我好奇地询问阿老为何选择居住在巴黎的这一商业区,阿老随意地答道,“只是当时在找公寓的时候觉得这套最合适就买下了,这里很安静。”当我静下心来观察阿老的公寓,发现这里的确如同闹市中的一处秘境,屋子里最多的东西就是书,仿佛偶尔露出的雪白的墙壁与柜子才是装饰;书虽多,屋子却依旧宽敞明亮,从客厅的窗户向外看,仿佛伸出手就可以触碰到天空与飞鸟,阳光也丝毫未被高楼遮挡。或许正是这秘境为阿老的灵感提供了栖居之所,供其蓬勃生长。

        说到静,我不由联想到,来到巴黎的这段时间,巴黎给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就是静,不论是我的学校所在的市中心,还是我所居住的居民区,都并无喧嚣之感。爱尔瓦德女士告诉我,他们一家最初住在巴黎北边的十八区,那里阿拉伯和非洲移民比较多,相对热闹一些;接着,得知我在学习国际发展专业,爱尔瓦德女士又提到巴黎是一个文化多元的城市,不同的区聚居着来自不同文化背景的人,也建议我多在巴黎转转,与来自不同地区的移民交流。

        谈到移民,我们的话题又转向了旅行与迁徙。我看过薛老师为阿老整理的年表,发现阿老也是一位永远在路上的诗人;而说到旅行,阿老便激动地提及他多次来到中国的经历,讲到北京、上海、广东、安徽,黄山、桂花树……也提到他第一次来中国之时,中国还非常闭塞、落后,“人们都骑着自行车,街上看不到一辆车”;而二十年后他再度来访时,中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阿老的英语并不流利,但在女儿爱尔瓦德女士的帮助下,他非常努力地想让我听懂这些,在那时,我甚至能看到阿老的眼里闪着光,这让我也润湿了眼眶。

        接着,爱尔瓦德女士又提到在疫情期间他们也去了很多国家旅行,十天后,他们又将前往西班牙参加诗歌节。于是我询问阿老:“您去过这么多地方,您喜欢在巴黎的生活吗?”出乎意料地,阿老笑着摇了摇头,说:“我更喜欢贝鲁特的生活,但是已经回不去了,但我现在生活在我的想象力之中。”

        那一刻,我感觉时间仿佛静止,我似乎明白了阿老在诗中所写的“什么是诗歌? /远航的船只/没有码头”,他本人就好似那个在海上漂泊的人,而他的诗歌与想象力就是载着他远行的船只。

        “什么是岸?/波涛休息的枕头”

        在了解阿老生平的时候,我感受到阿老把这个世界看得很通透,我也很敬佩阿老在经历了这一切,并且发现难以以一己之力解决这世界上的问题后,能够依旧乐观、豁达地生活。在这次拜访后,我逐渐认识到,诗歌就是阿老栖息的寓所,想象力就是阿老休憩的港湾。

        犹记得开学典礼上有同学问道,研究国际问题时感到沮丧和无力该怎么办? 或许阿老已经给了我答案,如果累了,就去自己的想象力世界歇憩半刻,回来再以最饱满的热情投入到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的过程中。

        我何其幸运能够与阿老身处同一座城,又何其幸运能够拜访阿老本人,但到现在,我对阿老的认识也只是冰山一角。与其说这是一次“朝圣”,不如说是一个让我深入了解阿老的“开始”。阿老的作品与故事中还有太多的智慧等待我去发掘、去感悟,去内化到每一天的行动中。

        不论我们身处何地,都能登上阿老的想象力之船,徜徉在他的诗歌之海中。

        (本文小标题诗行引自阿多尼斯诗歌《在意义丛林旅行的向导》,薛庆国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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