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充满创新精神的思想游记

    ■杨华

    如果说写作是把世界拆解复又重建的某种方式，那么阅读就应该是在这个重建的世界里潜行，“问心无愧地去质问、祈愿或置疑”的一种行为。在徐兆寿的新书《西行悟道》中，我真正体验到了由“问心无愧地阅读”所带来的难以名状的感受。这种阅读虽然充满艰辛，但很快乐，无论何时何地，作者与读者之间，抑或读者与文本之间，总是在对话、在沟通、在交流，最终达成一致、共识或者和解，没有任何打扰和阻碍。整个阅读过程中，我被深深吸引了，为之陶醉，为之叹服。

    《西行悟道》全书共五辑，以问道荒原、草原往事、佛道相望、敦煌之光、寻找昆仑分别名之，谈古论今，纵横人文，话语几乎都从西部高原上生长出来，却始终围绕着全球性话题，在非虚构写作、文化散文、学者散文和学术随笔之间来去徘徊。《西行悟道》确实有以上文本类型的影子，但似乎又不全是，单就其中任何一种文本类型来说，恐怕都无法概括《西行悟道》的文本价值和意义。

    “闭门觅句非诗法，只是征行自有诗。”那么，《西行悟道》究竟是怎样一本书呢？ 笔者以为，可将其暂且称之为“思想游记”。它另辟蹊径，打破固有思维，“为中国西部文化抗辩”，提出自己的独特观点和看法，或许是一种全新的文本，带给我们的是一种全新的阅读体验。很明显，此处关于“思想游记”的命名，借用了著名作家冯骥才的提法。在2014年出版的《欧洲思想游记》里，冯骥才先生把“思想游记”看作一次“不仅我没写过，也不见别人写过”的写作实验，就是把“见闻、感知、交谈与思索交错起来，以一种全新的、不拘一格的、一任自然的文本写成一本书”，写作的过程“与行程同步”，边看边想边写。从创作目的、创作方式和写作实践出发，笔者以为《西行悟道》与《欧洲思想游记》有许多相似之处，也是进行“写作实验”，在写一部“思想游记”，他更加鲜明地突出主体性，散发着“游吟诗人”的气质，向世人展现广袤西部的文化蕴含和文化价值。

    与众多赞扬中国西部精神的文学作品一样，《西行悟道》反复强调西部的生命意识，比如“不尚粉饰的拙朴基调与峻急品格”，比如“义无反顾的道德操守”。更多的时候,徐兆寿把中国西部看作生命中的一块荒芜之地，“它不是供我们来用的，而是供我们实在的心休息的，供我们功利的心超越的”，他的西部远接亘古，源自海洋，是文明再造之地。由此出发，徐兆寿笔下的西部便与众不同，既不是以西部为据的立场来写西部，也不是以西部之外的立场去写西部，而是从全球视野出发，以在场者的身份向人们展示西部。需要指出的是，《西行悟道》里的“在场者”，更多的情况下指的是思想在场，并非身体在场，身份只是全书的一个引子。

    当然，身份抑或身体并不缺席，《西行悟道》里的我来自西部，可是作为主体的“我”或者西部经常不被人理解或是被人轻视，“我”便索性混迹于三教九流，一次次无奈地与上海的出租车司机、大学小超市里的老太太、广州来的博士、香港来的师生们对话，即使一无所获也要坚持到底。其中最精彩的，莫过于“我”和“我的朋友科学”之间的对话，通过一次次或微小或雄壮的辩论，西部形象渐趋明晰。勤劳的作家把创新精神贯穿于文学创作的全过程，正是弥漫在全书之中的能动性和创造性，这些自由驰骋的思绪和想象，奠定了《西行悟道》作为一部思想游记的根基。

    进一步讲，《西行悟道》里令人陶醉的主体性是沿着两个维度延展的：一是围绕一个疑问、一种观点不断追索，任凭时空变换，章节段落不停跳跃，在文字反复中强调思维的一致性，比如对儒家思想的传承，对佛教思想的宽容，对荒芜之重的赞美等等，大大超出了人们惯常的认知；二是漫游在文学西部、历史西部、地理西部和文化西部之上，揭示西部的奥秘，字里行间散发着浓郁的“游吟诗人”的气质。作者徐兆寿扮演的似乎是一个批评家的角色，更多的时候，他用他的雄心壮志和豪言壮语征服了读者，令其不愿失去一股由想象而达致的文化快感。他用他独有的方式——很少也不屑于去考证细节，也没有细节可考证——让读者慢慢走进西部，慢慢认识西部，慢慢接受西部，即使形象依然模糊，也要奔走疾呼，因为那里居住着文化自信，那里才是我们的精神原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