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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2年07月27日 星期三

    从言情小说到奇幻文学,从传统的苦恋到当今的“伤心女孩”

    海外短视频网站成为图书销售的重要推手

    本报记者 康慨 《 中华读书报 》( 2022年07月27日   18 版)

        在英国广播公司播出的两季12集电视喜剧《邋遢妹》(Fleabag)中,菲比·沃勒-布里奇扮演了主人公邋遢妹

        海外短视频网站正在成为推动图书销售的一支重要力量。

        借助滴答(TikTok)上的口耳相传,许多不受主流报章重视的苦命言情小说大红大紫,变成了书店里的超级畅销书。如今在畅销榜十甲中,言情小说家科琳·胡佛(Colleen Hoover)竟然一人占去了四席。

        另一方面,以萨莉·鲁尼(Sally Rooney)和奥泰萨·莫什费格(Ottessa Moshfegh)为代表的所谓“解离型女权主义”文学又带动了互联网上方兴未艾的“伤心女孩”现象,认命、沉沦于痛苦或甘于自我毁灭的“时尚”引起了老一辈妇女活动家的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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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18日,滴答宣布正式成立官方书友会。

        在此之前,滴答上的热门主题标签#BookTok(书滴答)已有643亿次的浏览量,而且还在快速增长。滴答显然注意到了用户的热情,就势启动了官方书友会,面向所有人,以知名的书滴答创作者为首,组成主力团队,每个月公布一本新书,鼓励用户阅读。看完短视频,你可以马上把它归入#TBR(待读)标签;看完书,你可以通过#BookTok和#BookClub(书友会)的标签分享读后感。团队会在月尾组织一场大直播,深入讨论当月的主题图书。

        滴答书友会推荐的第一部作品,是简·奥斯汀1817年的小说《劝导》。根据该书改编的同名电影刚刚于7月15日在流媒体巨头奈特弗利克斯上播出。

        #AustenTok(奥斯汀滴答)也是一个人气旺盛的阅读标签,在滴答上的观看量已逾1700万。

        滴答在2017年上线,与其姐妹产品抖音基本相同,但互不相通,其名称显然出自英语里的拟声词ticktock,《英汉大词典》解为“(尤指有摆锤大钟的)滴答声”。

        如今,它对大众阅读和出版业的促进作用正在受到越来越多的重视。滴答上自发的图书推荐已经从新鲜事物变成了图书市场的一大支柱,甚至成人小说销售的主导动力之一。

        《纽约时报》在7月4日的报道中发现,今年的许多畅销书既非出自著名作家之手,也没有电影或电视节目的绑定,却有一个异于以往的共同点:滴答。

        2021年初,出版业开始注意到,滴答上的热门图书正在不断跻身畅销书榜。感到惊讶的不只出版商和作者,还有那些短视频的创作者。

        仅仅过了一年,以女青年为主的书滴答已经成了图书世界一股持续而强大的力量,催生了市场上一些最畅销的作品。

        今年42岁的言情作家科琳·胡佛就是滴答上的宠儿。追踪美国印刷书销售情况的NPD图书调查公司表示,今年到目前为止最畅销的十本书中,胡佛的作品就占去了四本,其中的一本是2016年出版的《它与我们一起结束》(It Ends With Us),它已在畅销榜上停留了57周,今年1月甚至成为头名,其销量超过了300万册。

        胡佛十年前出道,专写面向年轻读者的言情小说。这种作品通常不会受到主流报章的注意——《纽约时报》从不刊登关于她的书评——但滴答上不乏涕泪交流的书评家。他们亲切地叫她“科胡”(CoHo),联手把她的书送上了畅销榜的冠军宝座。

        胡佛的小说富于戏剧性,人物感情强烈,常常让年轻的书迷兴奋、崩溃和感动。《它与我们一起结束》的女主人公小时候就目睹父亲打母亲,长大后在两个男人之间难以取舍,及至离开初恋、嫁给财貌双具的外科医生后,才惊觉丈夫也是个虐妻者,于是看清坏男人的真相,与不忘旧情的好男生破镜重圆。

        胡佛在滴答上说,小说灵感来自她自己母亲的伤痛经历,多亏滴答书友助力,让此书大卖,她也得了钱,为母亲买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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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佛的另外两本小说《闭门羹》(Slammed)和《回撤点》(Point of Retreat)已由南海出版公司重新设计金发美少女的封面,以全新的书名《因为深爱,所以放手》和《真爱没有尽头》先后于2014年和2015年在中国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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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滴答对销售的影响远在其他社交媒体之上。

        NPD图书调查公司的数据显示,书滴答现在已是成人小说市场的主导力量,2021年帮助作者卖出了2000万本印刷书。今年仅前半年,这一数字便增长到3000万册。

        该公司主管商业开发的克丽丝滕·麦克莱恩指出,滴答已从新鲜事物变成了出版业的一大支柱,全新观念正在主宰超市和机场商店的货架,以及书店的展示区。

        传统书商看到了书滴答的力量。美国头号连锁书店巴恩斯和诺布尔近日宣布与滴答合作,在多个店面内开设滴答专区,用于销售最热门的滴答图书,并向读者展示通往书滴答的二维码,书滴答则引导用户前往当地的巴诺书店购书。

        38岁的泰勒·詹金斯·里德(Taylor Jenkins Reid)是另一位受益于滴答的作家。她2017年出版的小说《伊夫琳·雨果的七个丈夫》(The Seven Husbands ofEvelyn Hugo)受到滴答书评家的青睐后,已长居纽约时报畅销书榜55周,目前排在第六位。

        其他受欢迎的滴答作家还包括言情小说家埃米莉·亨利(Emily Henry)、艾莉·黑兹尔伍德(Ali Hazelwood)和埃琳娜·阿马斯(Elena Armas),以及奇幻作家萨拉·马斯(SarahJ. Maas)等。

        “我们相信彼此的推荐和见解,这意味着一本书如果有足够多的人喜欢并推广,我们就有能力实打实地让它受到关注。”20岁的学生和短视频创作者艾莉莎·基恩斯告诉数字媒体嗡嗡有料(BuzzFeed)。

        《纽约时报》的图书记者伊丽莎白·哈里斯发现,主导书滴答的并非图书界通常的权势人物(如作者和出版商),而是以年轻人为主的普通读者,他们录制视频,分享和推荐自己喜欢的书,有时哭泣,有时尖叫,有时把书扔到房间的另一头。与传统书评不同,最受欢迎的视频通常不会提供作者、作品或情节,而是直截了当地讲述一本书带来的情感历程。

        出版商道布尔戴书局的营销总监米莱娜·布朗说,很多人都在寻找这样的情感历程,“‘这就是它带给我的感受,这也是它将带给你的感受’。他们会说,‘我也想要那种感受。把它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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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本质上讲,书滴答以短视频的方式,打造出了图书销售的必备利器:口碑。

        “一旦开始口耳相传,一本书就能做大。”美国首都华盛顿东城书店的助理店长、在滴答上有70000追随者的莱妮·罗丝·莱泽说。

        中庭书局已经出版了科琳·胡佛的19本言情小说,该社宣传部门的副主任阿丽尔·弗里德曼认为,胡佛的成功可能与她长期对追随者进行有意识的培养有关。

        2012年,胡佛用电子书的形式自行出版处女作《闭门羹》时,就已开始在网上积极推广。 

        2016年,她在面簿设立小组,供其追随者互相交流,其成员已逾11.8万人。在图片社交媒体因斯塔格拉姆上,她同样表现活跃。

        胡佛有经营社交媒体的天分和个性,有时会用自嘲的、亲民的方式录制滴答视频。在一条短视频中,她开玩笑地说自己“被高估了”。这条视频获得了320万的观看量。

        在滴答上走红的书以小说为主,而且往往出版于几年前。这在出版界并不常见。以往一本书能不能畅销,通常一上市就能看出端倪。

        作家马德琳·米勒(Madeline Miller)今年43岁,早先从布朗大学获得了古典文学硕士学位,2011年出版小说《阿喀琉斯之歌》(The Song ofAchilles),描写强健俊美的少年英雄阿喀琉斯和流亡王子帕特罗克洛斯之间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首印数仅为两万本,但今年7月,出版商埃科社宣布其销量已达200万册。

        新冠疫情开始以后,米勒失去了到各地演讲和签售的机会,一度产生重操旧业、回去当高中老师的念头。不仅如此,自2020年2月以来,她还一直在与新冠后遗症作斗争,并担心自己再也无力写作。幸运的是,滴答让《阿喀琉斯之歌》成了畅销书,也一并带火了她2018年出版的第二本小说《喀耳刻》(Circe),使她得以养家,并继续创作下一部小说。

        “它当真改变了我的人生。”米勒告诉哈里斯,“它让我有了写作的时间,继续当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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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爆款的滴答小说中,虽然也有《呼啸山庄》和《了不起的盖茨比》等经典作品,但最受推崇的类型仍然是言情、科幻和奇幻,以及所谓的“伤心女孩”。

        科琳·胡佛笔下传统的苦恋与新潮的“伤心女孩”并不相同。

        “伤心女孩”或“失常女孩”似乎更为“高端”,其代表是爱尔兰小说家鲁尼或美国小说家莫什费格笔下的主人公。英国时尚杂志《恍惚》(Dazed)今年早些时候刊登作家埃玛·加兰(Emma Garland)的文章,用“解离型女权主义”(Dissociative Feminism)形容滴答上众多的当代“时髦”女青年:

        我们都认得她,身处“邋遢妹时代”的女人。我们知道她常常带着前晚的妆去上班,抽两根香烟当早餐,或是经历“女性冲动”,与她姐姐的男友上床。我们到处看到她的身影,从弗吉尼娅·伍尔夫《远航》里无精打采的蕾切尔,到奥泰萨·莫什费格《我的休息和放松之年》(My Year ofRest and Relaxation)里心不在焉的叙事者。我们知道,她把自己的痛苦当成一种艺术形式来表演;某种本来可以控制的外在的东西,她却不顾一切地陶醉其中。这女人一团糟,对自己和他人都是威胁,是自我膨胀的危险信号,宁愿去死也不愿直接诉诸情感的交流——她是过去几年里兴起的一种女权主义新流派的代表。

        “解离型女权主义”一词由作家埃米琳·克莱因(Emmeline Clein)发明于2019年,用以形容滴答上某些年轻的妇女受到小说启发而力主采行的一种生存状态。更早以前,它有时也叫做“虚无主义的女性气质”或“表演型虚无主义”,指妇女的意识脱离了直接的身体和情感体验,像创伤反应一样与世界脱节。

        作家索菲娅·佩泽(Sophia Peyser)今年1月为《锂杂志》(Lithium Magazine)撰文,题目是《解离型女权主义的邋遢妹时代必须结束》。她在文中指出,在典型的解离型滴答视频中,妇女表达的愿望是沉浸于悲伤,让伤害性的情侣关系继续,大幅改变自己的外表以重获美貌,或把男人的欲望放到自己的欲望之前——这一切都关乎妇女不再反抗,并屈从于自身的痛苦,从而浪漫化了异性恋妇女的绝望和自我毁灭的行动,并为痛苦吞噬心智找到借口。在萨莉·鲁尼的小说《正常人》和《与朋友的谈话》里,女主人公均体现出此种倾向。这两本书在滴答上颇受追捧,也为害甚广,因为只有富裕的白人美女才能像鲁尼的主人公那样在都柏林四处游荡并大搞外遇,或是像莫什费格的主人公那样放下自己的生活,睡上整整一年。

        老一辈女权主义者鄙视今天的解离型女权主义者,但作家和妇女时尚杂志《涤纶》(Polyester)的主编约内·甘布尔(Ione Gamble)说,解离型女权主义者往往“有点凌乱和缺乏上进,对任何事情都不屑一顾,对世界非常沮丧,对自己的未来也无动于衷。但同时反过来看,她们也非常清楚自己的情绪”,因此仍然是“酷女孩”。

        甘布尔认为,她们同样是女权主义者,但和老一辈的、斗士型或女强人型的女权主义者不同的是,她们是在互联网上长大的。新一代妇女通过解离或放纵内心深处的小丑,来对抗当今世界的新冠疫情、气候变化和无尽的政治动荡,但问题是,走到这一步,她们也就没有什么别的路可以走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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