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父过来和我同住。他没有别的地方可去。他那些孩子都怎么了? 死亡,朽烂,背井离乡——我几乎一无所知。我自己的父母也死于痛苦。但我不能一开始就过分沮丧,否则你们会离开我,我感觉这是我最怕的。如果知道故事的结局是爬行的战车或十字架,那谁还会翻开一个新故事呢?
女房东在某个地方找到一张多余的床,放进我的房间。她把租金从9加元提高到了11加元。她说,怎么着也多了个人用卫生间呀。她说得对。可怜的老头膀胱不太顶用,他还老得吐痰。我对他英语能说这么好颇为惊讶。我不记得我父母能说这么好。他们来这儿时曾相互保证,再也不讲一个字的母语。“咱们重新开始吧,从头开始。”我父亲有很多次这样说。我记得那些缓慢而痛苦的讲话,那是他们努力在向对方表达最细小的东西。我认为他们从未违背过自己的诺言,即使是在床第间的隐私时刻。他们拒绝用面部表情建立一份自用的词汇表。如果我母亲想拿她那双美丽的眼睛和两只手来描述什么,我父亲就会说:“不,不,重新开始,英语。”没有微妙,没有亲昵,没有秘密——他们死于孤独,这一点我敢保证。关于我祖父的事,我听到的从来不是很多。其实我本以为他死了。我知道我父母曾经每个月寄一点钱给他,可我也吃不准。我们家没什么事是一清二楚的,再说了,他们也不愿意让我卷入任何与过去有关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