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扣士兵》：讲不完的变形故事

    开辟出一个足以承载所有合理解读的话语场，打破了故事的唯一性。

    《纽扣士兵》是一部关于“变形”的无字图画书，作品以一枚土橘色的纽扣为视觉引线，牵引读者在现实与幻想间恣意穿梭，带来亦真亦幻的审美效果。同时，这场变形奇遇也渗入了自我价值、思念、爱等话题，化有声于无声，带来极富张力感的阅读体验。

    故事的开篇，一枚土橘色的大衣纽扣意外掉落街头。经由作者对阴抑气氛的营造，以及对纽扣内外视角的双重描画，它作为走失者的孤寂与无助跃然纸上，牵动着读者前行。这枚纽扣将最终去往哪里？它将成为一名英勇骁战的士兵。

    一场鹅毛大雪后，灰迹斑斑的纽扣被一个男孩从雪地里拾起，并被赋予了新的名字——“兵”。由此，一出纽扣变形记正式拉开帷幕，而读者也得以从克制的现实世界抽离，进入一个打破边框的“第二世界”。画面中，从写实素铅画中延伸出的水墨线条并没有打乱故事的节奏，反而赋予作品一种自由游弋于现实与幻想的流畅感。在这个由水墨绘成的幻想天地里，纽扣被施以想象的魔法，长出了手脚。从手无长物到挥舞枪戟，一个俏皮的士兵形象在图画书中逐渐叠起，传递出故事的时间感，也令画面充满活力。而纽扣也完成了自我价值的另一重实现：以“兵”棋的身份加入男孩与外公的对弈。由此，这则有趣的变形故事实现了主题层面的上升，成为一则“柳暗花明又一村”的诗意寓言。

    故事结尾的设计极出彩，外公袖子缺失纽扣的细节悄无声息地扭转了这枚纽扣的命运，使得它的变形奇遇一转成为一趟归家之旅——故事开头遗失纽扣的正是外公。由此，这枚纽扣便从流浪者的孤独身份中跳脱出来，一扭成为复归家中的游子，完成了从“离家”到“归家”的行为闭环，为作品带来一种万物终将归其原位的安定感、稳定感，轻巧地收束起这场张扬想象的变形记。

    变形故事并未就此完结，在图画书的最后，一首清淡的短诗将故事重新拾起。“外婆留下的棋/很久了/正缺一个兵/……”。由此，作者便将读者推向了纽扣故事的另一入口，展开一曲深沉的真情之歌。

    好的艺术作品善于将经验具成可见可感的形状，以有形的事物展现特定的心境、心绪。从这一点看，《纽扣士兵》的叙事策略是值得借鉴的：一副象棋、一枚纽扣，图画书暗中完成了两场无声的告白。

    纽扣的变形，唤回了家人对外婆的思念。整则故事没有一句掷地有声的“我想你”，而是将这份沉潜、厚重的想念安进一副不完整的象棋，具象化外婆离去的缺失感。再以一枚填补空缺的“纽扣士兵”唤回象棋的活力，也唤回了家人对逝去外婆的思念。作者九儿表示，外婆留下的纽扣“像一个神奇的按钮，拿起它，就能回到曾经和外婆在一起的温暖时光”。此时，象棋和纽扣都被创作者赋予了极大的能量，使它们既能装下战斗博弈的勇武，又能化相思于无形。一刚一柔两股力量在这两个小小的意象上拧结，生发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感，将两个意象的艺术表现力拉扯到极致。

    《纽扣士兵》的纯图像叙述开辟出一个足以承载所有合理解读的话语场，打破了故事的唯一性，令作品生发出多义性、不确定性的特质，这不仅为“变形”主题带来多重维度的观看，也增添了故事解读的趣味性，彰显无字图画书的独特魅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