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仞基厚土，梅香历苦寒

    浙江大学文科素以治宋史著名，从前辈张荫麟、陈乐素、徐规诸先生薪火相传，至浙大宋学研究中心龚延明教授文脉延续，今日浙大宋史研究，更以职官科举史研究特色为学界所称道。

    浙江省学术文化中心近期推出“浙江学者学术年谱”系列，其中一本《龚延明学术年谱》正是对龚延明教授数十年的宋代职官科举研究予以充分展现。全书近50万字，以龚延明教授八十年人生阅历为经，以其求学、从军、教书、深耕的不同阶段和学术成就为纬，织就了一幅渊博丰富、多彩多姿的治学长卷。

    《龚延明学术年谱》浓墨重彩地记述了其主持《中国历代登科总录》漫长而艰辛的研究经历。1995年，浙江大学古籍所龚延明向全国高校古委会申请了一个《中国历代登科总录》大课题。当时评审专家有北京大学裘锡圭、南京大学周勋初、复旦大学章培恒、吉林大学林沄等前辈，大家对龚延明能否在短时间内完成如此大的项目打了个问号。但这个课题本身的高学术价值毋庸置疑，评审组最终还是批准立项，不过只是象征性地给了四万元经费。对于这个大项目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出人意料的是，龚延明有股不畏艰难的执着坚韧，只要他认定有重大学术价值的事，就决不半途而废。经费不足，有时就自己掏钱补凑；人手不够，他就在招博士生时将博士生培养计划、撰写学位论文，与协助搜集做课题需要的前期资料工作结合起来做。从那时起，龚延明率领以祖慧、邱进春、周佳为核心的团队，师生同心协力，矢志不渝。《中国历代登科总录》后来陆续得到高校古委会追加的经费，2012年国家社科规划办将此课题提升为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滚动资助项目予以大力扶持，科研经费终于得到缓解。前后历经二十七年的努力，目前项目接近尾声，今年最后一个子课题《清代登科总录》（近2000万字）即将完成。其间，已出版了二个子课题的成果——《宋代登科总录》（龚延明、祖慧合著，1000万字、14册，2014年出版）、《明代登科总录》（龚延明、邱进春合著，1961万字，25册，2021年出版），前者荣获教育部高校文科科研优秀成果二等奖。当年的博士生都已长成大树，成为教授、副教授，人文学院院长、高校副校长等，龚延明教授也获得了一个“愚龚移山”的尊绰。

    《龚延明学术年谱》编写体例是凡谱主所发表的论著，皆按年、月、日编排。总计前后出版的大小著作凡31种，其重要学术专著有《宋史职官志补正》《宋代官制辞典》《中国历代职官别名大辞典》《宋登科记考》（合作）《宋代登科总录》（合作）《明代登科总录》（合作）等6部，除2021年刚出版的《明代登科总录》未参评奖外，前五种皆获大奖，在学术期刊上发表的论文163篇，无论从质量还是数量上，龚延明的这些学术成果都堪称“双优”。

    获得学界的一致认可，皆因龚延明脚踏实地的治学风格。他文献功底深厚，所撰论著言必有据，以竭泽而渔的要求深挖史料，皆以第一手史料为书证。如一印再印的《宋代官制辞典》，每个辞条的阐释都有史料出处及书证支撑。《宋代登科总录》所收的每一个登科人都有一份小传，即凡从现存文献中能辑录到的宋代登科人，按朝代、榜次顺序，列其姓名，姓名下列字、号，籍贯，登科年，初授官，所历官（举例）及终任官（或最高官），谥号。小传之下，附书证。书证，写明哪一朝作者、书名、卷次及与小传有关信息的原著引文。书证尽量做到三条以上。他的第二个治学特色是勇立潮头，富于创新。龚延明的研究与著述多是见难而上，做前人未做过的新课题，如断代官制辞职典《宋代官制辞典》《宋登科记考》《中国历代职官别名大辞典》《中国历代登科总录》全是首创的学术著作。

    在研究方法上，龚延明教授也勇于创新。2019年5月23日，在北京大学举行了《历代登科进士数据库》在籍合网上线新闻发布会。数据库收录的历代11万进士，就是在国家重大课题《中国历代登科总录》的基础上加工完成的。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学术界对数据库还相对陌生，龚延明却悄然开始筹备《中国历代登科总录》数据库，以解决十几万进士数十万张卡片电脑输录与检索的问题。数十万张卡片，要从中找出同一进士的数张卡片归并输录，该花多少时间？ 输入电脑后，又要分榜，怎么分？ 查检某个进士补充新的资料，要如何补充？这是一个系统性和技术性操作的复杂问题。靠手工输录需不断检寻、不断重复操作，传统的手工研究方法显然行不通。于是，龚延明与计算机系教师合作，按照他设计的程序，请专家编制了“中国历代登科总录数据库”，既可输录又可检索。这样一来，每做一张卡片直接输入，就会自动归入某个朝代、某榜、某名下，也可修改、补充、检索。从此，工作效率大大提高，且一举二得，一个近五千万字的重大课题，最终列出来的纸质文稿就是交出版社的书稿。数据库中的存档，就成了做历代进士数据库的基础。课题组尝到了数字化技术带来的研究方法大变革的硕果。

    让深居学术殿堂的历史研究成果转化为普及大众的历史知识，几乎贯穿了龚延明的学术一生。1980年，他以流畅生动的笔触撰写了一部《岳飞》，出版后深受读者欢迎，30万册畅销一空。1991年，他主编了《绘画本中国通史》（六卷本），这套新颖别致、图文并茂的中国通史通俗读物连续七年每年重印，荣获中国第六届优秀图书奖一等奖。2012年7月18日，由浙江古籍出版社与北京大学历史系联合主办“《诗说中国通史》”专家座谈会，围绕龚延明主编的《诗说先秦史》《诗说两宋史》进行了热烈讨论。汤一介和乐黛云二位先生评价说“龚延明的这两本书是弥补精英与大众历史断裂的创举”。《龚延明学术年谱》记载了十卷本《诗说中国通史》已出版的五种——《诗说先秦史》《诗说秦汉史》《诗说三国史》《诗说两晋升南北朝史》《诗说两宋史》，《诗说隋唐五代史》正在撰写中。

    龚延明的学术视野开阔，在古典文献整理与研究方面出版有《宋史职官志补正》；主编点校整理天一阁藏《明代登科录》《会试录》《乡试录》；其撰写和主编的《岳飞》《岳飞评传》《岳飞研究论文集汇编》（125万字）为推动海内外岳飞研究作出了重要贡献；在职官制度研究方面《宋代官制辞典》《中国历代职官别名大辞典》《中国古代制度史研究》可圈可点；在科举制度研究领域出版了《宋登科记考》（主编傅璇琮，龚延、祖慧合撰，411万字）等。其学术观点被引用率极高，如《宋史职官志补正》《宋代官制辞典》《中国历代职官别名大辞典》等。有学者专门撰文“万仞基厚土，梅香历苦寒”，表达了对龚延明学术成就的敬佩。

    《龚延明学术年谱》展现出了新中国培养起来的一个学者的成长史、奋斗史，时代造就了他，他抓住机遇充分施展自己的潜能，才情绽放展现出一位博雅鸿儒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