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玛米小扎西》是我的第一部长篇西藏军旅儿童小说。在我四十多年的文学创作生涯中,尽管写过许多不同类型的文学和影视作品,但《金珠玛米小扎西》是我最看重、最珍爱、最有纪念意义的一部作品。在此,我想给大家分享这部小说诞生的三个重要时间:10年的生活体验,40年的创作准备,3个月的文字呈现。
上世纪80年代初,我从四川省梁平县(今天重庆市梁平区)入伍到西藏日喀则军分区,成为一名雪域高原的边防战士。我在西藏部队服役整整10年,曾在与外军相望的哨所站过岗、放过哨,巡逻过国境线、守护过界碑。后来,我被调入西藏军区做了一名专业作家,经常深入边陲哨所体验生活,足迹遍布西藏数千公里边防线,耳闻目睹了无数西藏卫国戍边官兵默默牺牲,无私奉献,他们的形象深深印在我的心里,永远不会磨灭,他们的事迹深深感染着我,时常触动我的神经。
我把最美好的10年青春,奉献给了环境、条件和气候并不美好的雪域高原,却收获了一笔难得的创作财富。然而,长期以来,我的创作多以诗歌、散文为主,调离西藏之后,又从事了大量与西藏无关的影视剧创作。我始终有一个愿望,以崇敬之心书写戍边军魂,那些在西藏边防的亲身体验,那些毛茸茸的具有生活质感的创作素材,在我的脑海里不断发酵、反复孕育,而我一直未能、甚至不敢轻易书写我心中的戍边英雄。
直到不久前,在我决定转型进行儿童文学写作之后,我终于找到了最佳的书写方式和表达契机。西藏军旅生活在儿童文学领域,具有题材的稀缺性和主题的时代性,如果再把握好内容的真实性,那么,西藏官兵的戍边情怀和使命担当,将是成长小说书写的最佳选择,将是青少年读者励志的最好典范。因为对于一名真正的西藏戍边官兵来说,地域的残酷、气候的恶劣、使命的神圣、责任的重大,他们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觉得身为边防军人就应该无私奉献,就必须忠于职守,就应当勇于牺牲,这正是军人的本分和天职。只有刚刚加入卫国戍边队伍的新兵,才深深体会到生活之苦、环境之恶、使命之重。他们通过种种逆境成长的千锤百炼,历经从新兵到老兵的过程,从老兵到好兵的升华,才算合格的边防军人,这正是最适合成长小说表现的主题和内容。
于是,我用了3个月时间创作《金珠玛米小扎西》,这是一个正常的写作速度,却调集了我10年的生活积累和长达40年的创作准备。在写作过程中,我的眼前浮现了太多的过往和一张张熟悉的边防官兵形象,比如我采访过的与小扎西有同样经历的藏族小战士,比如我接触过的刘大强似的班长,比如我认识的林海平似的哨长,而小说中新兵赵照的身上,则有我本人的不少经历。这些现实中的原型都成了小说中有血有肉的人物,而且那些独特甚至传奇的情节,也源于当年西藏边防生动鲜活的真实素材。身为作者,我更多的是运用写作技巧,整合和重塑这些原型和情节,编织完整的故事和打造个性化的文学形象,通过人物和情节融入我对成长、对人生、对军旅、对使命的切身感受和深层思考。
藏族少年小扎西在一次雪崩中失去双亲,所幸小扎西被巡逻的哨所官兵所救。成为孤儿的小扎西从此立志要当一名光荣的金珠玛米(藏语:解放军),最终梦想成真,这不仅得益于他的智慧、坚韧、勇敢、顽强和进取,还因为部队的一个特殊规定,对于军队各项建设有特殊需求的人才、或对部队有特殊贡献的人员,有特招入伍的先例,尤其是在上世纪,特招是对普招入伍的一种兵员补充。例如部队需要的竞技体育、杂技、舞蹈等具有专业潜质的特殊人员,可以适当放宽征兵条件。电影《闪闪的红星》潘冬子的扮演者祝新运,因为出演潘冬子引起轰动,12岁便被特招入伍,成为八一电影制片厂的演员;中国女排名将袁心玥2009年13岁特招入伍,进入八一体工队,后入国家队,等等。
当了金珠玛米之后的小扎西,并不因为自己是新兵、是小兵而懈怠,他更加努力去实现远大的人生理想,决心成为一个好兵、一个班长,甚至连长。他主动要求承担一项艰巨任务,前去驻守只有一个人的兵站,在大雪封山的5个月中,他万般寂寞,为了打发时间,他在兵站门口堆雪兵,故意每天把半袋花生米撒在地上,然后又从屋子的犄角旮旯里,再一颗一颗地把花生米捡起来,以此消磨时光。这源自一个真实的事例。我在西藏军区创作室任专业作家期间,有一次到西藏边防体验生活,那是5个月大雪封山之后刚刚开山的季节,我们几位作家乘坐的北京吉普路过一个一人兵站,准备在兵站吃饭。守兵站的藏族小战士终于独自熬过了漫长的5个月,迎来了开山的第一辆车,当时他正在兵站门口打扫逐渐融化的雪人,浑身都是泥浆和雪水。他见到我们情不自禁地与我们紧紧拥抱,久久不肯松开。长达5个月没人说话,他的语言功能有所退化,他表达激动的方式只有没完没了的傻笑,或简单地回答一些并不连贯的字词。
随后,他为了给我们做一顿好菜好饭,把一小袋花生米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反复几次最后还是将花生米倒进一个盆子里用水清洗,花生米上有很多的泥,他洗了一遍又一遍。后来,他用这些洗干净的花生米为我们做了一盘油炸花生米。吃完饭,我们与这名战士熟悉了一些,我问他部队下发的花生米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泥土,他断断续续地讲了实情。原来他因为百无聊赖,每天都故意把花米生撒在兵站的几个房间,然后再一颗一颗地捡起来,有时边捡边吃,加上已经找不到的一些花生米,七八斤花生米最后只剩下了一小碗。得知原委后,我们非常后悔吃掉了他排解孤独的一个“项目”。那次吃的油炸花生米我至今都没有“消化”,花生的香味早已淡去,而其中蕴含的苦味却永远铭刻于心。
我把这个故事几乎原汁原味地用在了小扎西身上,相信读者看了也会为之动容。
为这部作品取一个好的书名,我很费了一番思量,几经考虑最终确定为《金珠玛米小扎西》。当年有一首传遍大江南北的歌曲《金珠玛米亚古嘟》(藏语:解放军好),由此,我们知道“金珠玛米”是藏语解放军的意思,因此,这个书名包涵了军旅元素;我们也知道,扎西是藏族同胞常见的名字,书名又包涵了民族元素;我们还知道,西藏是我国最大的藏区,书名又包涵了地域元素;书名中还有一个“小”字,自然带有儿童元素。可见《金珠玛米小扎西》蕴含了军旅性、民族性、地域性、儿童性多个元素,自认为这是一个比较理想的书名。
写作中,我试图努力为读者呈现新颖独特的题材,感人肺腑的内容和引人入胜的故事。我相信这样的成长小说,对于青少年读者具有丰富的精神营养和别样的阅读感受。
《金珠玛米小扎西》,曾有情著,希望出版社2021年7月第一版,45.0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