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词语言学研究的开山之作

    在人类语言中，数词系统具有特殊的地位。与其他语言系统不同，数词系统自身较不容易产生演变，但容易受到语言外因素的影响。人类幼儿一般需要经过系统学习才能掌握数词系统。正因如此，有人认为数词系统（至少对于“10”以上的数词而言）不是自然语言的一部分，不属于核心语法。所以，虽然人类学、数学史、数学哲学、心理学等学科都有对数词系统的深入研究，但语言学界却主要只是关注数词的词源与文化意义，少有关于数词系统本体的理论研究。

    《数词的句法语义界面研究》是胡建华教授主编的“国际语言学前沿丛书”的第一部，也是国家社科基金项目优秀结项成果。该书从形式语言学角度对数词系统的句法、语义、形态音系等最核心的语言特征进行研究，建立了一种数词系统的结构—诠释接口理论，为自然语言处理提供了理论基础。

    本书分为8章，研究了数词的两个核心语言学问题：句法成分分析与语义指称。本书对句法成分的分析，分为两方面的结论：一是，第2~4章证明了数词短语（尤其是容易让人误解的复杂数词短语）是独立的句法成分；二是，第5章证明了数词与量词的组合是独立的句法成分。本书在语义指称方面的研究，可概述为：第6章研究数词的语义指称，证明了单纯的数词指称数，而数量组合指称集合；第7章讨论数词系统的特殊形态和句法结构。

    本书是数词语言学研究的开山之作：系统证明了数词短语不是名词短语的一部分，而是独立的句法成分，揭示了人类语言表数方式的普遍性内在机制，打破了追求右分支结构的思维定势，并经验证实了数量组合的成分性，如：“三只狗”不是[三[只狗]]，而是[[三只]狗]。这不仅对数量组合的研究具有语言学理论意义，而且为数的本体研究提供了核心证据。它确立了数的哲学本体论实体地位。通过对数词的两种不同语义指称进行分析，从而指出数词指称数，而数量组合指称集合，这也为自弗雷格以来“关于数是否是本体论实体”的争论提供了确定的回答，在数学史、哲学、人类学方面具有深远的意义。

    本书以全面、实在、丰富的事实为基础，所研究的数词对象，几乎囊括了自然语言中所有常见的数词；所调查的对象语言种类丰富，除了汉语及其方言外，还包括中国境内的民族语言和境外语言在内，总计约100种各语系语言；其所涉及的语言事实涵盖句法、语义、形态音系等方面的重要特征；对于各个具体的语言现象，本书列举了大量的语言事实，其中有些例句的采集，是跋涉海拔4000多米的民族地区实地调查后获得的。

    本书不仅长于逻辑语义推导，还善于运用浅显通俗的例子来解释深刻的理论。例如，有研究认为数词短语本身不构成独立的语言成分，而是名词短语的一部分。本书提出，若如此，则“二十一个男人和女人”来源于“二十个男人和女人 + 一个男人和女人”，但“一个男人和女人”是不通的。为了证明five hun⁃dred thousand dollars 不 是 five[hundred [thousand dollars]]，本书指出，按照这种推理，则只有相同（已知）基数的个体才可以数，而事实上并非如此，因为自然语言不乏诸如two sets of atoms of different numbers之类的例子。又如，本书利用两个超越数：圆周率p和自然对数的底数 e为例，证明绝大部分的数是不能用集合表达的，因为“如果拿一把无比锋利的刀任意砍在一条直线上，这一刀砍中一个代数数（自然数、分数、小数、一部分无理数）的概率几乎等于0，砍中一个超越数的概率几乎等于100%，也就是说一条直线数轴几乎都是超越数”（见本书第270页），从而证明自然语言绝大部分的可能的数词是指称数的。数词指称数是常规，指称集合是例外。

    此外，本书挖掘报道了多种民族语言中的稀缺语言事实，提出了数词的系统理论，揭示了世界上各语言的数词系统虽复杂多样，但其结构的递归性、意义的组合性仍符合语言的普遍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