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品质的生活追求

    今天，“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成为我们奋斗的目标。在此，既包括对弱势群体和贫困人口的帮扶关爱，也包括对有品质生活的向往追求。事实上，长期以来对于后者，人们容易忽略，甚至用前者否定后者。甘以雯散文集《那双美丽的眼睛》展示了高质量有品质生活的美妙图景。

    优雅的生活情调是作者特别看重的。这当然要以丰衣足食的物质作基础，但却不追求物质享受，更不陷入拜金主义，而是以自然而然、达观快乐、优雅安然的态度过人生，从而达到对于生活真义的深入理解。在作者笔下，多是高级知识分子，还有著名作家、艺术家，更有闻名于世的专家学者和收藏家。所以，在生活无忧情况下，他们各有所长、多有爱好、兴趣广泛，甚至更有的痴迷癖好。这是一个由知识阶层构成的优雅生活情调的浓郁氛围。基于此，作为大藏家也是大玩家的王世襄竟为硬木小杌凳费尽周折，买不到手决不善罢甘休：他反复在自家与凳子主人之间跑来跑去，一年竟跑了二十多次。开始的要价是二十元，一年后，竟长到四百元，最后还是被王世襄收入囊中，变成自己的藏品。在上个世纪50年代，四百元算是巨款，王世襄肯花大价钱，又不惜腿力和工夫，为买杌凳简直有些疯狂；然而，作为特殊物品，硬木小杌凳是中国历史、文化、审美、智慧的象征，非常重要珍贵。还有，作者养的漂亮猫品质高贵。她对红木特别是海南黄花梨木器非常痴迷，充满雅兴品茶，津津乐道于编辑、书籍、文化，都是一种文心雕龙，其形、象、意、色、香、味、姿、态、情别有一种文化风韵。

    高贵的精神品质是作者全力倡导的。作为精神生活，它往往超越物质利益，更不同于世俗生活。高贵的精神往往要求更高，它是由特殊的材料、品质、追求、向往组成，非一般人所能达到和理解。王世襄将日积月累的丰富珍贵收藏，最后全都捐给国家。妻子死后，他又将价值数百万的名琴赠给学生。然而，他自己却一生俭朴，所求无多。韩美林被宴请去吃山珍海味，当他看到其中有保护动物，竟大义凛然批评宴请者，然后拂袖而去，令在场者十分尴尬。王鼎钧有高贵的人格，他一面为读者创造优秀作品；一面对自我要求极严，不像有的港台作家那样在大陆吸金，而是从不参加各种自我宣传活动。另外，他生活极为朴素，他们夫妻到八九十岁高龄，还在继续努力工作。在得知祖国发生灾情，他们倾囊捐献自己的所有，不求任何回报和名声。还有赵鑫珊，这个写了很多优秀作品的学者型作家，竟一直住在几十平米的房子里，将心血都用于启迪世道人生，思考国家未来、人民希冀、人类命运。总之，甘以雯散文欣赏的是这样一些有高贵精神生活的人，是一些脱离了低级趣味和超越一己之私的人。

    温润的心灵世界是作者营造出来的。与当下不少散文的躁热焦虑和急功近利不同，甘以雯更喜欢大自然与充满书卷气。前者有明朗的天空、碧绿的水、清新的空气、草木的芬芳，还有万物的宁静超然；后者是由文明、文化、思想、艺术构建的人文情怀。所有这些都构成生命的底色与人生的基调，是养育和涵容人情、人性、人心的温床。甘以雯散文有一种让人心静心安心喜的欣悦之情，它带着温暖、温馨、温柔、温情如春风和秋阳般浸润着读者的心灵，以无以言说的情愫拂去尘垢、熨平波折、得到内在的充实满足感。这在书写大自然、木器、小动物特别是小猫的时候尤其是如此。家养的小猫媞媞虽然耳聋，但周身温柔无比的毛发特别是一蓝一黄的双眼，以及温顺懂事的性格，让人感到十分温馨。还有那些木器，尤其是透着幽香的黄花梨把件，更给人难以言喻的美感，它直渗入灵魂深处，令人感到魂牵梦绕。温润的光泽如得道之水，它能让读者产生巨大力量，也给人们平添了美好的亮色，于是对于世界人生有了通透明澈与豁然开朗之感。

    敏锐的艺术美感是作者用力最多的地方。与不少作家喜欢展示生活和人性的丑不同，甘以雯有发现、表现美好事物的眼睛和笔力。这里有风景之美、动物之美、草木之美、人物之美、人性之美、艺术之美，这是美的聚合与享受。像一个滤镜，作者的所见所思所感所爱似乎总是那些“真善美”，所以充满正能量与艺术美质。这也是作家为什么用“那双美丽的眼睛”命名自己的散文集，因为“美”像春风能染绿自然、如同“爱”使人心充满温情，若“善”一样让人性变得纯洁。甘以雯在《别样的风景》里说：“李翔的所有照片和所有画作的眼睛都与众不同。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自己所有照片的眼睛，无论睁着、虚眯着，都有一种光亮，似乎都在善意地观察着世界、人生，捕捉着大千世界、山川景色、人生百态的点点滴滴。……而他笔下人物的眼睛，有虔诚的，有聪慧的，有与命运抗争的，更有充满了理想与追求之光的。”她在《美的使者》一文中还写道：“上帝给了美林先生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一颗感知美的心灵、一双表现美的手，他写猪、画鼠、绘犬都能丑中见美，他的画表现了人世间的至情至爱至善至美，他是人间的美的使者。”能发现韩美林艺术中的“丑中见美”，从而使甘以雯散文有了别样的美感。

    如何从金钱崇拜中走出来，如何让世俗生活得以升华，如何在文化、思想、审美、智慧中获得心灵的充实与精神的提升，追求更高品质的生活、人生、生命，这是今天我们面临的重要重大问题。甘以雯散文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透视点，进行了有价值的思考，值得人们倍加珍视和深入体会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