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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1年10月20日 星期三

    沙孟海日记中的陈梦家

    《 中华读书报 》( 2021年10月20日   14 版)

        《沙孟海先生日记写本两种》,沙孟海著,西泠印社2005年出版

        ■唐吟方

        1952年4月3日至5月5日,沙孟海离开杭州北上,当时的中央文化部社会文化事业管理局拟举办全国性太平天国史料展,向各地征调相关资料,沙孟海作为浙江文博部门的工作人员,负责把浙江省保存的太平天国史料送往北京。这次北行,沙写有详细日记纪录整个北行情况。69年后重温他的日记,可以了解新中国建立之初文博界的一个片断。“北行日记”涉及人物众多,又可看作当时文化界的交游实录,如学人之间的交游方式、话题表述和各自的学术见地等等。2005年6月西泠印社影印出版这份写本日记时,可能只考虑到沙孟海是饮誉当代的书法家,旨在向书法界提供一份老书法家的书法写本,故后记里说“从中我们不难看到一丝不苟的大家学者风范,同时也是我们全面深入研究沙老生平和学习书法的一份绝好资料”。

        当时沙孟海职业身份是文博工作者,担任浙江省文管会的常委、调查组组长。“北行日记”的全程内容与文博相关,所接触的人士基本在文博系统,述及的人事也在这个领域,可以确认这是一份类似工作性质的日记。由于沙孟海晚年参与浙美首届书法硕士生教学及其在书法上的成就,使得大家把沙孟海的身份定义为书法家,忽视其长期在文博界的工作经历与贡献。尽管书法界重其书法,但“北行日记”写本不同于书法创作,其内容又不关书法,因此沙孟海“北行日记”出版15年来,一直未进入研究者的视野,日记中记录的史料亦未见有人加以利用。

        1952年4月3日,沙孟海从杭州启程,途经上海,短暂停留后,前往北京。抵京的时间是4月9日晚,同月25日上午离京,在京足足呆了半个月。在京期间,沙孟海住在其古文老师冯君木次子冯宾符(1915-1966)家,冯时任人民出版社副总编,主编《世界知识》杂志,是有名的国际问题专家。冯的夫人况密文系民国大词人况惠风之女。冯、况是沙孟海的旧识,留居冯宅,一为出入方便,又与冯氏夫妇熟谂,相处欢洽。冯同父异母的哥哥冯都良此时也奉调北京人文社工作。沙孟海对冯都良感情甚笃,恐其人不传,晚年(1990年)专门写《冯君木冯都良父子遗事》一文(见《沙孟海论书文集》,上海书画出版社1997年6月版),记述他所知的冯氏父子的事迹。其时,沙孟海三弟沙文汉抽调在北京外交部,后来沙文汉之妻陈修良也来京参加全国妇女大会。沙孟海的一女一子沙频之、沙更世此时也在北京。有诸多亲友旧识相伴,故沙孟海在北京的半个月并不寂寥。

        沙孟海在京接触的人物,大致可以分为因公或因私二类。因公指为这次北行任务必见的人,大多在文博系统内,且有一定的地位。因私是指出于乡谊或旧识,也有一些是出于沙自己的学术兴趣而要见的人物。还有一些人物可能界于这二者之间,当时新中国的博物馆事业还处在起步阶段,文博系统的业务干部出差在外,特别注意与收藏家的结交,建立一种关系,以便日后为博物馆罗致藏品作铺垫。

        第一类人物,如刘早、张珩、郑振铎、王治秋、夏鼐、郭宝钧、陈梦家、斐文中、王振铎、谢元璐、张景华、唐兰、高履芳、韩寿萱、范文藻、黑延尔、傅振伦、张纪、王毅、张鸿杰、谢辰生等。

        第二类人物有冯都良冯宾符兄弟、冯季定、胡愈之胡仲持兄弟、石兴邦,吴汝祚、张云鹏、郑石君,管燮初、邵荣泉、黄盛璋、陈梦熊、徐悲鸿等。

        第三类如章乃器。

        这个粗略的划分,可能不太准确,比如第一类人物中,有的是以前有过书信往来,有的曾在上海、南京、杭州等地见过面,但并不熟络,或者说在民国时代彼此的面目并不清晰,并无深交。在第二类人物中,沙在日记里有明确的交待,如石兴邦,吴汝祚、张云鹏、郑石君,管燮初、邵荣泉、黄盛璋是旧浙大的学生,沙还特别注明“邵黄未听余课”,点明彼此之间的关系。

        徐悲鸿是沙孟海专门去拜访的人物,也是“北行日记”涉及的唯一一位艺术家。沙在日记里有详细的记录:“晚偕三弟更儿同到东受禄街看徐悲鸿,悲鸿患高血压,休养年余,渐就复愈。其论书画以才情魄力为重,与余不谋而合。今人解此者殆稀。悲鸿于近世画家最推重任伯年,谓其人物山水花卉翎无所不工,他人便难兼长。谈次又出所藏画相与赏析,凡展十余轴,恐其过劳阻止之。有四明萧益之花鸟立轴绢本,翁覃溪题字,不知萧益之何人? 悲鸿以问余,亦不能答,可愧也。谈到10时半散去。”说到观察艺术家的标准,沙孟海对徐悲鸿拈出的“才情魄力”极表赞同,他晚年的书法也正以魄力气势为世人见重。会面过程中徐悲鸿展示收藏,并谈论书画家的考订问题,显示以美术家著名的徐悲鸿另一面,兴趣极为广泛,喜欢古美术,富于收藏。在徐悲鸿眼里,显然把沙孟海当成是文博专家看待。日记中谈到徐悲鸿的身体状况,当时的诊断是高血压。沙与徐的交往,不止这次,两天后,沙文汉作东请在京好友在全聚德吃烤鸭,受邀的名单里就有徐悲鸿夫妇。此后二度去看望悲鸿夫妇,都没碰到。

        “日记”记述当时文化部的构成:“文化部下置三局,曰:社会文化事业管理局、艺术事业管理局、电影事业管理局。社会文化事业管理局内设四处:第一处主管文化馆站工作,第三处主管博物馆工作,第三处主管图书馆工作,第四处主管一般文物工作。团城甚小,文化部及其两局则分设他处。”

        当时王冶秋夫人高履芳担任社文局资料室主任。此资料室就是后来文物出版社的前身。

        沙孟海旅京期间的交往,除了冯家兄弟、三弟沙文汉,陈梦家是沙孟海往来最多的一位友人。“北行日记”记录:

        1 3日,晴。至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看夏作铭(鼐)、郭子衡(宝钧)、陈梦家及浙大旧同学石兴邦、吴汝祚、张云鹏,云鹏方赴安阳未遇。所中近方整理辉县发掘所得遗物。梦家导余至修整室观高英修整铜器,此人为北京有名之古铜器修整者。后至马市大街梦家寓中小坐,就八面槽饭馆午食。

        16日。梦家来,未值。

        17日。午后过梦家,观其修整甲骨,洛阳郑川发掘所得。甲骨亦多,皆无文字。梦家言章乃器藏有越王剑银格,勒铭乃真品,铜质剑身则后配。梦家以旧著《六国纪年表考证》一册为赠。谈顷导余游隆福寺街书肆。

        18日。乃接电话,约梦家同过故宫博物院,院中同志亦正听报告,待顷始归。晤唐立厂。立厂布置商代艺术综合陈列,导余等入观之……。11时许出同,游北海公园。梦家导登岛颠白塔之背,坐揽翠轩啜茗,北海全景皆在望中,远处有黑烟上升,疑为火灾,但渐渐移动。梦家云此大风卷沙也。进麦条枣脯山茶脯,1时许散去。

        21日。过梦家,梦家以安阳出土之商代青铜工具一件捐赠本会(浙江省文管会)。

        23日。梦家来,未值。

        自13日沙孟海前往中科院考古所作礼节性拜访结束后,由陈梦家陪同参观修复室,此后又去陈寓小坐,一起午餐。此后几天里,彼此之间互动频繁,陈梦家陪沙孟海游故宫、北海、吃茶,商讨问题,提供浙地文物藏家信息,还向沙孟海赠送著述,向浙江文管会捐赠商代青铜器,这是沙孟海北行中最重要的收获。陈梦家作为浙江出生的学人,对故乡可谓厚矣,对旧友可以说非常礼遇。

        上引沙孟海“北行日记”所载沙孟海与陈梦家的交往,中华书局最近出版的《陈梦家先生编年事辑》(子仪撰)1952年条未见收录。事辑涉及陈梦家与沙孟海的过从仅见1963年条,收录陈给沙的一通信:

        孟海先生赐鉴:前奉手教,敬悉一一,附函已转交罗子期君,谅已有回信寄上。去年,大驾有北来之说,后来未见驾到,甚为失望。盼今年能成行,俾得当面请教一切。尊著《印学史》既已完成初稿,不知讲授时曾有油印本否?若有,盼见赐一册。我近日稍稍治度量衡制,人弃我权,尚觉有可做之处。不知浙省所藏有无此等资料否?(最近《文物》发表杭州城站出土“金条”,十分重要。它们不是金条,而是北宋“一两”的金挺,过去从未出过。曾因此写了一篇短文。)天气渐寒,诸唯珍摄。专此,并请 撰安 余人不一。

        十二月八日晚陈梦家谨启。

        相信这只是沙孟海与陈梦家诸多通信中的一封。从这封信的文字内容看,他们之间的来往带有浓厚的学术交流色彩:交换情报,通报研究进展,分享阶段性探索成果。陈梦家还为沙孟海代转一封给故宫玺印专家罗福颐的信。文革结束后沙孟海被选为西泠印社社长,罗福颐是沙孟海私人邀请入社的少数印学家。至于信中提到的《印学史》,沙孟海1962年开始动手,据信中的表述,1963年业已完成初稿,迟至1984年在助手祝遂之的协助下才正式完成,交付西泠印社,1987年出版。这本印学史最大特点,在述及古代印史时,援引的印例大都是考古发掘所得,或取自明清印人的真迹,体现了沙孟海与传统印学史研究者取向上的区别,即把现代考古学出土的印章引入印学史研究,更为可信。此外,沙孟海年长陈梦家11岁,故在通信时陈梦家以“晚“自称。

        本文把沙孟海“北行日记”中涉及陈梦家的内容捡出,以供《陈梦家先生编年事辑》作者修订时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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