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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1年09月22日 星期三

    这是一部献给母亲的深爱之书,是个体灵魂独自面对生与死的哀歌与赞歌。

    《河海谣与里拉琴》:“在沉默里分泌幽亮的珍珠”

    张高峰 《 中华读书报 》( 2021年09月22日   11 版)

        《河海谣与里拉琴》,蓝蓝著,江苏凤凰文艺出版社2021年3月第一版,58.00元

        “有时候,我是一撮灰烬所养育的/黑色野花在时间里怒放”,这是诗人蓝蓝朝向精神的乡愁所深情地写下的诗行,她将我们引入一种百感交集之中,在这灵魂的谣曲里安放着深深的缅怀,而来自于生养诗人的血骨之地。蓝蓝诗歌的打动人心之处,也正在于其中所凝聚的心音的力量,她的诗性抒发有着极为本真的情感表达,从而于诗歌语境之内形成了盈满复杂意味的诗性空间。于此诗歌成为了温暖的拯救与忠实的守候,犹如虔诚的祝福。她以生命体验的深切,来书写那动人心弦的灵魂视景,将个体历史生存内在的纹理呈现,从而具有极强的经验穿透力。如同诗人于《所以,妈妈》中所写,“窗外太阳在高天照耀,而小树/摇曳在风中——全都意味着恩义”,她一再试图于无可挽留之中,用诗性之灯围拢生命全部的温暖与晚照的影子。可以说诗集《河海谣与里拉琴》是一部献给母亲的深爱之书,是个体灵魂独自面对生与死的哀歌与赞歌,它唤起我们内心近乎不可直面的离别的告慰与爱之永恒。

        诗集《河海谣与里拉琴》分为八辑,由“所以,妈妈”“海之书”“一些遥远如星辰的词”“有所思”“诺玛阿美”“我们都是弗里达”“四张面孔的女人”与“诗剧:阿基琉斯的花冠”组成。诗人用语言之灯火,照亮着生命的隐痛与悲郁的诉说,这样的诗写注定自一种缺席之中而来,她要如同诗人保罗·策兰一般,去竭力触摸那灵魂的“回声”,“在告别的/山脊”,遥遥相隔之间,黑暗为烛火摇曳的泪水所盈满,因之她的诗行充满洞彻心扉的力量。诗人必须去深深地穿过苦难,经由绝望的希望,寻回生存的勇气与无畏,从而那些诗性的词语逆行着死亡的寂灭,持续地引领我们回到一种更为深刻的在场与当下。诗歌无法不成为那“永恒的心脏”,它将生与死隐秘地共在联结,诗人将为之献出全部温热的灵魂颤荡,以此来延续幸存的延留与时间残酷的离散。“而或许,抵抗宇宙熵增的并不是理性/而是——与虚空同样看不见的——信念”(《为妈妈祝祷的女士》),也正是藉此,诗人依持着永不凋落的爱之信念心焰,经由诗性空间的申张,而紧紧地握住了母亲永在的手,她恒久地在诗中看守过往的一切,来抵御来面对随死亡而来的无尽的空寂与巨大的虚空。

        生命明灭流转,曾将我们每一个生命带到这个世界上、给予我们永恒温度的至亲的离去必将我们弃置于哀恸与沉沉黑夜里,人们必须长久地忍受住生死永隔的孤独。诗人以写诗来承受那不可承受的痛苦与不幸,她将鼓起“存在的勇气”来寻求破解那永世的人类谜题,寻求可依持的精神告慰,进而于诗性空间的无垠延展之中,实现与离散中的血亲永不分离的联系。我们看到诗人蓝蓝在《仿佛是背叛》里哽咽着写下:“二月兰贴着地,/紫色的波浪已翻越沟壑而来。/执拗地向泪水的干涸里/询问意义——人啊,泥土的食物。”诗人向生命本身发问,在历经了长久的伤痛与巨大的沉默之后,她将内心无以复加的剧烈挣扎与无所皈依之感,化为攥住泪水的诗行,深切而直抵人心地书写出了那一份沉重和不可化解的无助。那是经历了一生勤劳一生疲惫的母亲,她无声的离去,将永久地安坐于诗人噙满的泪水里,诗人注定将在告别和回忆的诗行里,重新寻回母亲艰难的呼吸,母亲不舍的眼泪,艰难行走的身影,寻回一生的精神持存,以此测量着死亡的深度。于是我们看到了诗人是怀着怎样的情感悲凉语言悸动,向着生命的隐秘岁月里写下,“咳嗽铅块妈妈/钟表滴答妈妈/水龙头堵塞妈妈/生我的妈妈/钉我于绝壁的妈妈/人间孤儿妈妈”(《制氧机妈妈》),“你生下我,也生下了我们的死,/在清晨一朵开放在篱笆上的露水花/短暂的美丽中”(《如此宽广的死亡》)。

        诗集《河海谣与里拉琴》中关于海的恋歌,源于诗人蓝蓝童年的美好记忆,正如她曾隐喻性地写下的那样,“一个人的童年比一生更长”,一个人童年时期与世界最初的相遇,将伴随着她一生的成长,诗人正是那个“被授予了永恒的童年奖”的人(阿赫玛托娃)。蓝蓝童年时跟着姥姥自幼在山东烟台海边生活,蓝色的海水犹如歌谣,盛放了她与自然相融相生的音符,可以说她蔚蓝澄澈的诗性想象因之被赋予,那里是她永难割舍的牵挂惦念与精神故乡,一个自由无羁的灵魂皈依之地。在那里“大海播放它粼粼的密纹唱片:/有人从海上回来了”(《大海播放它粼粼的唱片》),“你的脸,是夜晚大海上/一片沉睡的森林。/你的眼睛是它安静的鸟窝”(《你的脸》)。海蕴含着诗人童年记忆全部的隐秘,它是一个人生命的蒙生与孕育源始之地,它收留了成长与失败,同样它也与诗歌一样成为了诗人远眺的深度存在,而成为生命永劫的回归,作为曾生养的故乡与精神家园,河海的风声便意味着诗人永在亲人的怀抱,是伟大灵魂庇佑下的孩子。

        “吱呀的木轴转动,打开你童年的大门”(《你记得这个村子》),诗人蓝蓝透过四十年后的目光凝视,海边的村子一切都已退远,化为废墟,记忆的回望反而成为仅余的真实,如同它不无悲凉地所说,“海岛,村庄,记忆。我是一艘沉船/紧紧锚住大海。我是你驯养的一只海鸟/从这里起飞,也在这里着陆”(《海与岛》)。诗人正是依持着这心之所念,来不断承受现实中苦涩而无奈的离散,她所写下关于生命的哀歌,也是一首首更高意义上的生命的颂歌,它照亮并引我们进入沉默的存在之域。那曾经的栖身之所,为童年的呼唤所盈满,哀哭与欢笑相交织,而永恒地奔涌在追忆之上,“我掉进海里的地方,已被热泪填满”(《在芝》)。诗人蓝蓝用叙事性的情感细节,深刻而传神地写出了亲人间满含热泪的深情,爱的温存于生命的离散中呈现得格外凄楚。

        面向余烬的献诗,永远在寻求语言中生命的在场,如同血肉相连的不可隔断,“写诗就是泥土在唱歌”,诗人蓝蓝在丧失之中不断聚集可为心灵所持存的生命踪迹,这与她细腻入微的内在体察密不可分。她愿在如诗人阿赫玛托娃所说的“空气中的交谈”里,沉思独语而或向我们递送静默的语象,来展开内心情感复杂的对话,那是一种精神可归依的所在,时间也为之弯曲,而过往与现在及未来交织在一起。这更是主体内在所体验的时间,她要写下那些生命中相遇而又走远的人们,如同呼唤如同哀歌,“你们没看到后来者会重燃灰烬/在大火中赞美你们纯洁的名字”(《我知道你们已走远》),“或者至少,抱紧内心的伤口,/在沉默里分泌你幽亮的珍珠”(《但那不一样的是》)。这样的诗从伤口里而来,由此她的诗性之思朝向了历史生存中的回音,“难道你不也是其中一个? /和无数株麦子、玉米,无数的人/构成世界的生死寂灭、诞生和轮回——”(《你没有》)。诗人蓝蓝的倾诉和辨认的对话,从生命创伤的担负而出,迸发于情感的淤积与爱的痛惜之感,它是关于此在的探问与心灵的安顿,是永无止息的对于爱有生一切的虔诚笃信。

        “说吧,牵牛花张开的嘴巴”,诗集《河海谣与里拉琴》如一支记忆里生与死开合明灭的歌谣,它发自诗人蓝蓝渴望的语言喉咙,源于那曾与她生死相随的故乡波浪上的星光,而诗人的惦念仿佛永如那不断飞回来的燕子,幽然聚合的诗篇将现实中已然离散的呼唤,再次于诗性的光辉里映现,那命悬一线的告别,犹在吞咽泪水。这些诗篇宛若“期待赋予真实深沉的种子”,它在我们的心间生长,在有限的生命存在中,“仍保留一片海域在眼睛的单纯里”。诗集《河海谣与里拉琴》以深切的挚爱如百河汇海般,献给了那短暂而美丽的生命面影,那大地上永恒行走的母亲,温暖我们每一个人的童年与自然万物的声息;诗人在哀痛中忘我地写下时光的祝佑与爱并持之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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