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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1年06月09日 星期三

    梁启超缘何称“湖北为中国文化枢纽”

    裴高才 《 中华读书报 》( 2021年06月09日   17 版)

        作为中国近代著名启蒙思想家与政治活动家,梁启超晚年淡出政坛,潜心学术,又古道热肠,频繁赴全国各地巡回演讲,刮起了阵阵旋风。1922年秋,应著名教育家陈时之邀,他在武昌中华大学讲演时,纵论“湖北为中国文化枢纽”,震聋发聩,当年的《申报》《大公报》等全国各大报刊纷纷刊载。长期以来,学界有关梁启超的出版物,不是对此次演讲语焉不详,疏于记载,就是叙介此次演讲过程出现了瑕疵。今番试梳理之。

        “国将兴,必贵师而重傅。”作为投身武昌首义的辛亥志士陈时(叔澄,1891-1953),民国肇始,他践行孙中山“学问为立国之本”的思想,致力于教育兴国,倾其家产创办了中国第一所私立大学——私立武昌中华大学。1922年,陈时诚邀旧雨梁启超及教育家黄炎培、太虚法师等诸多名师,齐聚“中华大学暑期讲习会”(简称“暑期学校”或“暑校”)讲学,声噪华夏。

        本来,陈时亦力邀蔡元培、章太炎、胡适诸君赴暑校讲学,因湖北省长“夺印”风波而未果。那是1922年7月6日,民国大总统黎元洪下令免去“摧残自治”的刘承恩之湖北省长职,委任曾在武昌首义时促成清廷海军反正的汤芗铭(铸新)接任。哪知,湖北督军萧耀南在“后台老板”曹锟、吴佩孚的支持下,纠集一帮人不是卧轨阻止汤芗铭乘火车南下,就是在汉口码头武力抵制汤氏上岸赴任,还“抢印自兼”省长并召集各公团联席会议“推选”之。一时间,京沪津等地报刊纷纷连续报导“夺印”风波。疾恶如仇的章太炎公开在报刊宣示“危邦不入”,蔡元培、胡适也相继取消了暑校讲演。

        8月29日深夜12时,梁任公风尘仆仆乘船抵达汉口,下榻于俄租界玛林街的汉口六国饭店,陈时特派员负责接待。30日下午五时,陈时在武昌设宴为梁任公一行洗尘。晚上七时许,在湖北省教育厅长宗彝与陈时校长的陪同下,梁任公来到中华大学北首的大操场讲演。因为武汉是全国著名的火炉城,在没有空调的年代里,武汉三镇市民夏夜大都选择在室外乘凉,而且秋后晚上天气转凉,凉风习习听讲,也颇有意味。且操场大、容纳听众多,故而安排于此开讲。果然,梁氏来校演讲的消息不胫而走,当场听众达2700人之众。

        梁任公讲演,纵横捭阖,首先阐发了湖北在中国文化地理上的重要地位。他讲到,中国文化的发展,是黄河文化与长江文化的二元耦合。黄河与长江文化分别代表着北方与南方文化,北方刚健笃实,南方优美活泼。最具代表者,在北方有河南与山东,在南方有湖北与江苏。但江苏是后起的,湖北居长江中心,完全是自己产生的,江苏不过受湖北的影响罢了。他进一步指出:“湖北不独能代表长江文化,并能沟通黄河文化。如山东、河南,只能代表北方文化,不能传播南方文化于北方。湖北则容纳黄河文化,而传播于长江一带。一面自己产生文化,一面又为文化的媒介者,因其沟通南北,能令二元文化调和。在历史上看来,不能不说湖北所供献及遗留的功劳是最大的。”(《梁启超在武大暑校讲演纪》,《申报》1922年9月5日、6日。下引亦同。)

        梁任公引经据典,重点介绍了历史上商周、春秋楚国与三国六朝的三个时代,二千余年从湖北走出了老庄、屈原、徐行、诸葛亮、道安等杰出人物。尽管老庄籍贯甚费思考,有湖北、河南与安徽诸说,而老庄的学说发源地,委实在楚国。像老庄这种哲学思想,不独在中国最有价值,即在世界也很有价值。屈原乃荆楚大地走出的中国文学鼻祖。“不独在过去的文学界推他为第一”,如收入《史记》之《屈原贾生列传》,“就是在现时数一数二,也恐怕无人胜过他”。而楚人徐行的史学十分新奇。至于诸葛亮(孔明),则以文学家而兼长政治经济之学。还有襄阳人道安,为翻译、研习与宣讲佛学之开山。十六国时期的著名政治家苻坚曾说,攻下襄阳不足为道,而得了一位道安胜过千军万马。

        梁任公还如数家珍地列举古籍中的数据,说明在数千年历史长河中,湖北始终保持均衡发展。唐朝以前,湖北的文化巨匠一直占据重要位置,唐朝以后,也常常占在水平线之上。二十四史上有列传者,查其籍贯,山东、河南、直隶、陕西等黄河流域几省,在唐以前常占多数,在东汉时,河南一省竟高达百分之四十;但唯独湖北始终保持在百分之五的常态。宋元以后,山东、河南,有时并占不住百分之五,而湖北仍然如故。奠定了湖北在文化史上的重要地位。

        除讲述湖北的辉煌历史外,梁任公还直面现实。明确指出,自戊戌变法以来,湖北在物质方面,比以前大有改善;在精神层面,则每况愈下。1920年前后不及张之洞(文襄)推行新政的时代,张之洞时代又不及武昌首义时段的辛亥时代。“湖北现在正是知识饥饿、精神饥饿的时代”。这里所说的“精神饥饿”,可谓一针见血。意指北洋军阀王占元的“鲁人治鄂”,造成湖北乱象丛生,导致湖北上下掀起了“驱王运动”;当然,也暗讽当下萧耀南之“夺印风波”。

        同时,梁任公分析了湖北文化长期处于中流地位的原因。从地理因素看,“湖北居东西南北之中,风流所及,靡不受其摧残,虽有坚固之文化原质,究不能一跃而为中国文化之超等地位”。而民国以来,湖北“或受诸有力之压迫或为利禄所引诱”,故“陷于万劫不复之境”。他为此而深感遗憾和痛心。另一方面,历史赋予湖北两大不可推卸之责任:第一,湖北为缔造民国的“首义之区”,负有与时俱进,永久保持之责任;第二,湖北系“九省通衢”,绾毂南北,东西要冲,文化上也应负调融之责任。如果湖北完成这两大历史责任,“则将来之湖北之文化必跻于最高尚之地位”。

        演讲接近尾声,梁任公对湖北人近来所受痛苦,掬一捧同情之泪;对湖北人将来所负的责任,致以诚恳的期望:一方面抵抗摧残人格的人,一方面不做有损人格的事。冀湖北人既要回望原来的地位,又要念念近来的困难,一方面提高自己的人格,一方面振起自己的精神,勇往直前,何事不可为!“我期望于湖北人者甚厚,十年迟迟不进化的原因,我往湖北人自知之子图之,毋落人后,毋枉自尊,勉励前进,非独湖北人自己之幸,中国前途受赐实多矣”。进而,他提醒国人:不仅湖北如此,全中国也应这样。

        梁启超在中华大学讲学,一周内夜以继日,其主题包括文化史、国文国史研究法、青年与女权等,内容丰富,见解精辟。最具影响的首场演讲及主题《湖北在文化史上之地位及其将来之责任》,上海《申报》、汉口《国民新报》、天津《大公报》等各地报刊纷纷跟踪报道或连载全文。可谓一时风气之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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