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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1年03月17日 星期三

    “汪汪如万顷之陂”:叶朗先生学术回忆录编辑手记

    钱江 《 中华读书报 》( 2021年03月17日   06 版)

        叶朗先生(右)与本文作者摄于北京大学美学美育中心

        叶朗先生的托付

        2019年4月在北京,叶朗先生将学术回忆录《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情系燕园六十年》的部分稿件交给我,嘱我先行编校。回来后我先请美术编辑做全书内文的版式设计,然后开始看稿。素知先生治学谨严,遣词造句从不苟且,遂全力以赴不敢半点疏忽。稿子看完后,我挑出两篇有些录入差错的文章做了标记寄给先生,不是为了表功,而是为了表态:作为先生著作的责任编辑,我一定兢兢业业不辱使命。

        2019年11月中旬,叶先生将全部书稿交给我。我继续看稿,并将美术编辑做好的内文版式和几个封面方案发给叶先生,请先生审正。11月底,书稿正式发排,12月上旬排出了一校样。

        之前我曾负责过本社(安徽教育出版社)数个人文社科重大图书项目的出版工作,其中有上千万字的国家古籍整理出版资助项目,也有五六百万字的国家重点图书出版规划项目和国家出版基金项目,现在担任叶先生学术回忆录的责任编辑,我感受到的压力却是前所未有。叶先生是美学与人文学科领域的领军人物。这本回忆录,是叶先生对自己学术生涯的回顾,凝结着先生的学术智慧与人生智慧。这部著作的分量实在太重;叶先生将这部著作交给安徽教育出版社出版,这一份信任又实在太重。如果我的编校质量出问题,会影响叶先生著作的美誉,也会影响本社的声誉,故而压力山大。这部书稿我编校了五遍,书中的引文和注释都做了核对。在我编校书稿的同时,社里还安排三位优秀的校对员又各校对了一遍。

        叶先生审读了两遍校样(后来还审读了正式印刷前做的数码打样样书),除了斟酌字句,也对文章的编次做了调整,还对几篇文章做了修订。

        特别要提请读者注意的是,叶先生在审读过程中定稿的《〈红楼梦〉的形而上的意蕴:“有情之天下”就在此岸》一文,是叶先生最新的红学研究成果。一般认为《红楼梦》宣扬了佛教的色空观念,人生虚无,而叶先生则不同流俗,一反陈见,指出《红楼梦》中描写的“有情之天下”是人的本源性存在,就在此岸,“曹雪芹用‘情’照亮了‘空’,因此人生是有意义的。一部《红楼梦》给予读者的‘悟’就在于此”。定稿的论文对这一论点做了集中、详尽、透彻的论证。

        文章千古事,出版何尝不是

        对文章反复推敲、打磨,反映出的是叶先生追求真理的执著和对待学术的严谨,这也促使我在工作时更加认真、投入。在处理书稿编校与装帧设计上的一些问题时,我都及时向叶先生请教,叶先生也不厌其烦地加以指导,期间和叶先生书信往还十余通、短信八十余条。

        叶先生还寄来十几幅照片以及著作书影,拟作为书中的插图使用。北京大学艺术学院教授、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研究员顾春芳老师把自己精心拍摄的五十多张北大风景照片电邮给我,嘱我“放心选用”。

        和美编商量好书中的插图设计方案后,我给叶先生写了一封信做了详细的说明。我们建议将图片分成彩色和黑白两类分别插在书里。彩色插图放在正文的前后。正文之前的彩插选用顾春芳教授拍摄的北大风景照,依次是北大的未名湖和博雅塔、北大的西门大桥、北大哲学系宗教学系、北大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的外景与内景。这些照片的内容扣合书名中的“燕园”二字,向读者直观展示了叶先生工作和生活了六十余年的“情系”之地;照片中的风景明净悠远又生意盎然,呈现出的也正是北大作为教育与学术重镇的不凡气象。按照叶先生的指示,正文之后的彩插用著作书影,正与前面的彩插前后呼应。书中内文的插图,我们建议只选用黑白图片,如丰子恺先生的画、朱光潜先生的信件、张世英先生的两幅书法等,如此则内文插图风格统一,朴素庄重。

        这个方案得到了叶先生的认可。做一名学术图书编辑,编校书稿,一方面是工作一方面是学习。这部回忆录也是叶先生个人的学术史和学术思想史。从《中国小说美学》到《中国美学史大纲》,从《现代美学体系》到《美在意象》,叶先生的美学研究戛戛独造,蔚为大观。《中国小说美学》以明清小说评点为研究对象,填补了中国小说美学研究的空白。《中国美学史大纲》是国内第一部通史性质的中国美学史专著,是中国美学通史方面的奠基之作。《现代美学体系》是一次力求建立现代形态的美学体系的开拓与尝试。集叶先生美学思想之大成的《美在意象》,更是立足中国古典美学,融通中西,以“意象”为美的本体,构建了一个科学的、现代形态的美学体系。叶先生又说:“审美活动对人生的意义最终归结起来是提升人的人生境界。”叶先生的“美在意象”说回答了美学基本理论核心区域的两个重要问题,即美是什么、美的意蕴究竟为何,实现了美学的本体论与价值论的统一,廓开大计让人豁然开朗。

        编校叶先生的这些回忆学术经历的文章时,我也拟好了图书的宣传语:“求学从教生涯深情回顾,美学美育领域卓越开拓。”这个宣传语后来用在了图书的营销文案上。

        叶先生的学术写作简洁精炼、明白通畅,向为学界称颂;而从散文写作的角度看,叶先生为文深情含蕴而寄至味于淡泊。编校《张岱年印象:平静,平淡,平和》一章时,读至“张先生和张师母现在一定正在这个大光明的世界中相依而行,满心欢喜,满脸微笑”一段,情不能自已,我在写给叶先生的信中谈到了自己的阅读感受:“这一段文字空明澄澈,直指人心,让人体会到了超越有限生命的永恒境界;这一段文字,也正诠释了先生评论《红楼梦》所说的‘有情之天下是生命的本源,是人生的终极意义之所在’这句话。”

        美学清芬,蔚为大观

        受2020年上半年的疫情影响,叶先生的学术回忆录的出版时间也较原计划推迟了。书稿编校期间,北京大学朱良志教授、顾春芳教授,首都师范大学王德胜教授多次关切地向我询问书的出版进度。

        2020年11月,《红了樱桃绿了芭蕉——情系燕园六十年》正式出版了。翻看着书前的彩色插页,又想起2019年4月去北京大学美学与美育研究中心拜访叶先生的情景。中心办公地点在燕南园56号院,站在长方形的会议室里,但见精巧的白色石桥下池水清澈锦鲤悠游,大幅的玻璃屋顶接纳着天光云影古木绿荫。美学中心的主人们“天人合一”的设计理念就这样完美地实践了。这个会议室也是叶朗先生和顾春芳教授组织的“美学散步”文化沙龙的活动场地,来访者置身其间,无不感觉神明开朗,心灵愉悦。

        叶先生身材高大,面色红润,嗓音醇和(“喜马拉雅”里有叶先生在北大讲授“美学原理”的课堂录音,是求学者的福音)。叶先生谈了他对这部书稿的整体规划,间或谈到书稿中提及的学人往事。《世说新语》里说名士黄叔度“汪汪如万顷之陂,澄之不清,扰之不浊,其器深广,难测量也”,面对叶先生,我也有这样的感受。

        谈完书稿出来,院子里满是季春的阳光,叶先生指着一株海棠让我看。海棠正在花期,花开出尘,清芬自持。和叶先生挥手告别后,走在燕园绿意葱茏的小径上,我深深地体悟到,从朱光潜先生到叶朗先生,北京大学的一代代学者都在传承、践行着蔡元培开创的重视美育的传统,春风化雨般地引领着全社会展开“更高的精神追求”。

        (本文作者为安徽教育出版社学术文化出版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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