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辈子教书,一辈子写字作画,现在老了,想干的事还很多,能干的却不多了,心有余而力不足。靠大家的努力,收集整理出这套书画讲义,让我晚年再为中国书画的教学,给书画爱好者做点贡献,是我多年的心愿。我说过,我想建一座塔,我作为塔基上的一块砖头,让学生们永远站在塔尖上。”这段话是“孙其峰讲书画丛书”的卷首语,也是百岁老人孙其峰先生多年从事书画艺术教学的心声。
孙其峰先生,天津当代美术教育的重要奠基人。早年毕业于国立北平艺专,天津美术学院终身教授,曾获中国书画界的三个最高奖项——“中国美术奖·终身成就奖”“造型艺术奖”“中国书法兰亭奖”。孙先生出版的各种著作不下百余种,多以书画作品为主,零星可见画史、画论的内容。如果把孙其峰先生的书画艺术看作是一棵大树,那么这百余种的图书,读者看到的只是大树的干或者枝叶,难以呈现先生艺术成就的全貌。天津古籍出版社日前出版“孙其峰讲书画丛书”,以图文并茂的形式向读者完整地展现了这棵参天“大树”,和土壤中滋养这棵大树的发达的“根系”,并真切感受从生活深处汲取营养并绽放出艺术之花的美妙过程。
这套丛书包括《画理篇》《课徒稿》《山水篇》《速写默写小构图》《书法篆刻篇》五个部分,整理者为孙先生的家人和学生,内容包括孙先生的笔记、油印讲义、手稿和书画作品,既有速写、默写、小构图这样的基础知识,也有书画理论,还有汇集各类花果、翎毛、草虫具体画法的课徒稿,融教与学、技法与理论、临摹与创作于一体。
《画理篇》主要包括画史、临摹写生、用笔用墨、创作、造型、构图、设色、特技及花鸟的具体表现方法。孙先生在教学中一直强调学画法的同时还要懂画理,不仅要“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才能融会贯通、举一反三。孙先生的“治艺十六字诀”——“不求形似,不离形似,貌离神合,似非而是”,已成为当代写意画的经典格言。
在《山水篇》中,孙先生讲解了树木、山石、云水、点景的画法及构图原则和理论,结合范图以勾勒、点厾、破墨、积墨、泼墨来表现不同的树干、树枝、树叶,还以多幅范图诠释各种皴法,如披麻皴、折带皴、荷叶皴、雨点皴、斧劈皴、拖泥带水皴、马牙皴、乱柴皴、云头皴等。
《速写默写小构图》精选了孙先生的花鸟翎毛的写生手稿、默写手稿(38种花果、34种翎毛草虫)和小构图(14种花果、25种翎毛草虫)。构图中的主从布局、虚实处理、纵横穿插、取舍选择、聚散搭配,开合、疏密、松紧等关系的处理,完美结合了“师造化”与“发心源”。速写、默写是创作的源泉,与画家的一生相伴。画速写可以加深对生活的再认识,画默写可以重构艺术的形象。孙先生含英咀华,把毕生经验和心得形诸文字,留惠后学。
《课徒稿》分为三个部分,即花果、翎、毛和草虫,汇集了花卉、蔬果、翎毛、草虫五十余种的图稿。为方便教学,孙先生特地做了每幅画从起笔到完成的序列图,并从画理、构图、技巧等方面进行了讲解。孙先生在教学中,“鱼”“渔”兼授,不仅讲授技法更注重创新意识的启发,总是让学生把有典型意义的禽鸟花卉研究透,再扩展开来,举一反三。
孙先生研习隶书多年,汲取了汉简的灵动,创出了独具一格的“孙家样”。《书法篆刻篇》从隶书的形成及发展和美学价值入手,对隶书的书迹进行了系统介绍,从战国的木牍、西汉的五凤刻石到清末的赵之谦的隶书,近两千四百年的跨度,涉及石刻、碑刻、木牍、竹简、帛书等。孙先生以范图从笔法、结体、章法入手讲解隶书的写法,并结合选贴、临帖、读帖来谈创作,指导学生如何形成自己的风格。自古以来,书画与印不分家。孙先生常把印章拿来当“画”读,又常在画中借用“印”的章法。孙先生就大篆、小篆、汉隶、魏碑入印的问题,阐述了自己的看法。还分享了自己读印、赏印、治印的体会,并从落墨的笔顺、章法、构图、刀法、工具及印边、拓款、边款的处理,谈了自己的领悟和见解。
在教学中,孙先生一直教导学生以“笨干”加“巧干”来解决学画过程中最难攻克的造型的问题:“笨干”是指坐冷板凳,下笨功夫,将问题研究透彻,别人“挖一尺”,自己要“挖三尺”,积累素材,不怕枯燥;“巧干”就是在“笨干”的基础上,深入思考,透过表象抓本质,抓典型、抓关键。只有“笨干”,没用“巧干”,只会在原地踏步;没用“笨干”的积累,“巧干”就是“空中楼阁”。这也就是孙先生说的,干一阵子就总结一阵子,把学到的东西系统化、巩固化,才能够举一反三。以花卉为例,按花型分为团状、筒状、球状,按画法分为梅花型、牡丹型、荷花型、萱草型;以禽鸟为例,按形体分为山鹊型、鹰型、鸭型、鸡型、鹤型等。这些都是孙先生“笨干”加“巧干”的收获。
在书画艺术的道路上,孙先生能够硕果累累,除了“笨干加巧干”,更是得益于他的“九字真言”——“师造化”“师古人”“发心源”,这是孙先生艺术生命的源泉和灵魂,也是“大树”的根基所系。“师造化”是第一手的东西,“师古人”是第二手的东西,也是来自古人的“师造化”。“师造化”不是克隆大自然,而是要经过“发心源”的创造性转化去体现大自然的生机和神韵。笔墨、构图、设色,不只是从“师造化”来的,也是从“师古人”来的。然而,仅有“师造化”“师古人”,作为一个艺术家来说,是形不成自己的风格的。唯有经过“发心源”,让自己的“心源”活起来,才能将自己对天地万物的感知化诸笔端,万物在笔下才是活的,艺术家的创造性才能被激发出来。
孙先生说“想建一座塔”,“让学生们永远站在塔尖上”。我却感觉,孙先生建筑的更像是艺术海洋中的一座灯塔,为航行者带来希望,指引着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