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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0年11月04日 星期三

    蒋子龙:刚了一辈子

    王万顺 《 中华读书报 》( 2020年11月04日   07 版)

        七八年前我在天津读书时,参加地方作协组织的青年作家培训和作品研讨会,蒋子龙先生都是亲临讲话。我拿个记录本请他给我签名,他写下“祝你快乐”四字,署了大名、年月,还留了电话、邮箱。

        后来听说他给人签名,一般都写“祝你快乐”。

        我的第一感觉是他是为了应付,但更相信这句常用的祝福语出于他的本意,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的人并不希望别人快乐,尤其是不希望别人比自己快乐。

        同样一句话,被不同的人说出来,分量和内涵是不一样的。蒋子龙,圈内有的人尊称其为“蒋公”,即将跨入“80后”行列,是阅历丰富、经了苦难、有故事的人,平淡无奇的话被他说出来,就变得有些深刻和耐人寻味。这样想的话,我觉得“祝你快乐”四个字的背后或许掩藏着难以言喻的无奈。快乐是分不同等级的,有简单的、肤浅的、一时的快乐,也有真正的、高级的、永远的快乐。前者不可或缺,后者就不那么容易获得了。可能他认为现实中有着太多的不如意,不管是什么程度的快乐,都好过痛苦。按照现在流行的说法,大概也有且行且珍惜的意思吧。

        蒋子龙曾经大红大紫,也曾经非常不快乐,但他一路披荆斩棘,乘风破浪,还是过来了。他有资格这么说。他也愿意把你当作小友这么劝导。

        赵毅衡说:“80年代成名就永远成名了。”指的是上个世纪所谓文学“黄金时代”的莫言、余华等作家,环境与时势造人。也包括70年代。但70年代只给作家三四年的时间,成名更加偶然,人数也少,而且成名的作家往往给人实力不足、难以持续的印象。回顾过往,被贴上某种标签的作家们既有昙花一现之惊艳,亦难免招致明日黄花之讥叹。

        蒋子龙就是在70年代名满天下的,他以写工业题材小说而著称,被誉为“改革文学第一人”。到了八九十年代,社会经济和文化语境迭变,文学风潮转向,此公像个宁折不弯的硬汉,不善于顺应形势,仍然坚守着工业题材阵地。当然也可以这么讲,工业经济就是当时最大的形势,蒋子龙一直身在暴风眼中。退一步说,与那些变来变去、跟风趋时的作家相比,这种精神反倒显得难能可贵。

        蒋子龙性格刚直,直来直去不拐弯,在大是大非面前态度坚决,敢怒敢言,乃至“又臭又硬”。这是一种人格操守,也是对真理的坚持。文如其人,用在蒋子龙身上是恰当的。他塑造的人物形象乔光朴,作为一个改革先行者,敏锐地捕捉到时代脉动,洞察经济发展趋势,敢想敢干,担当作为,即使放到现在也有其现实意义。

        身形高大的蒋子龙不仅有金刚怒目的一面,也有温文尔雅的一面,可谓侠骨柔情。

        蒋子龙刚硬性格的造成,与其当过兵,在工厂长期与机器、钢铁打交道有关系。在工作和写作之间,工作是第一位的。他对工业、工厂、工人有着深厚的感情。当年他是生产一线的劳动工人、技术骨干,车间负责人。他所在的天津重型机械厂是国家的大型骨干企业,是全国工业企业学习的榜样,他也就成了被参观的对象和形象代言人。他从事这个行当,写了自己熟悉的生活和工作经历,因此树立了工业题材小说的一面旗帜。

        儿时的坎坷,现实的磨难也砥砺了他。蒋子龙对生于斯长于斯的故乡的感情可谓魂牵梦绕,坚不可摧。他的老家在沧州,小时候适逢战乱,为了避免被敌人发现,家人将爱哭的他遗弃于高粱地,不忍之下又将其抱回,捡了一条小命。故乡有仁爱的母亲,有孕育了这座城市的大运河,有沧桑的铁狮子,还有喜欢打拳的人。受惠于故乡的滋养,蒋子龙打下了文武双全的底子。这些不可磨灭的情愫在散文《童年的色彩》《河的经典》《记忆里的光》《母亲就是天堂》《小龙也是龙》等篇什中流淌出来,赤子之爱的表达也是那么真切直接。

        韩愈曾说:“燕赵古称多感慨悲歌之士。”荆轲,张飞,赵子龙,林冲,狼牙山五壮士,都是英雄豪杰。行侠仗义之风熏陶了蒋子龙。他在《颖影》一文中回忆了一个在唐山某医院工作的女战士,特殊时期全家被发配边疆,她是个文艺青年,年轻漂亮,阳光朝气,追求进步,但是受到排挤,还因为拒绝了有妇之夫的领导的求爱而遭到不公正待遇。她的生命终止于那场大地震中。彼时蒋子龙因写作正受到批判,处境艰难,虽然力所能及帮助她,但是不能挽救她的生命。他痛楚于鲜活的青春生命的突然消逝,自责没有对她多作挽留,或能避开灾难,只得千方百计找到她的坟墓,进行祭奠。

        蒋子龙崇拜关公,在《关羽,真神!》中,他说:“由人变成神,至少要有两个先决条件:巨大的人格魅力和有口皆碑的丰功伟绩。”在忠、义、仁、勇、烈等方面,关羽可谓千古一人。他推崇关公,因为他看到了社会上缺少信仰,唯利是图,“散漫、怯懦、自私成为风气”,“关羽的勇武、骨子里的刚硬,在现代人眼里似乎只有神才能办得到”。蒋子龙不是神,他也不妄想别人能成为神,只是希望现实社会中多一些超越世俗的神性,而这些原本也不是什么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当年那些个成名的老作家,似乎都在逆生长。八十岁时,说自己是八零后,九十岁时,说自己是九零后。岁数越大,写得越勤。而蒋子龙顺从天命,承认自 己老了。“幸福的人会觉得短暂,还没活够;对于不幸的人却很漫长,熬不到头。其实长短都一样,这头是生,那头是死。短也是一生,长也是一生。”不装,不作,承认这个事实需要勇气。

        作为“改革文学”的代表作家,蒋子龙写出了经典小说,同时他也写散文。在新书《世路悠悠》(重庆出版社,2020年7月)中,就集束了他的一些新旧散文,算是他对自己八十年人生的总结。散文以真实最为可贵,更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立场,爱恨情仇。从这部散文集中,我们能够窥见刚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的蒋子龙。有时候他的一些散文也被归为“心灵鸡汤”。而鸡汤已经成了轻浮的代名词,而非治愈。但他似乎并不想给别人开方下药,因为他深知连自己都治愈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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