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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0年11月04日 星期三

    酒事江湖34

    酒味相投几多友

    ——酒人酒事杂忆之一

    李新宇 主持:丁帆 《 中华读书报 》( 2020年11月04日   03 版)

        我爱喝酒,虽然未到“视酒如命”的地步,却也曾让酒成了生活的重要内容。至少是从30岁到50岁那二十多年的时间里,只要几天没酒,就觉得生活味道有点淡。

        与一般人比,我饭没少吃,衣没少穿,住行没有少消费,却多喝了许多酒,这是额外赚的。从青年到壮年,即使啤酒、黄酒之类不算,光白酒一年也要上百斤,几十年下来,几吨酒就到肚里去了。开始时也曾为之惭愧,因为一位长辈曾经教导我:挥霍人间资源是有罪的。我知道自己对这个世界贡献极少,消费却额外多一项,也许真的不应该。所以我曾想把酒戒掉,但恰恰就在这时候,报纸和广播都在说“消费就是贡献”,于是我就心安理得继续喝。

        嗜酒者常被称作酒鬼,但我们的同胞爱面子,也爱给人留面子,所以我所听到的都是“酒神”“酒仙”之类美称,但我知道,那意思与“酒鬼”大概差不多。因为这样的考虑,我从未接受“酒神”“酒仙”之类称号,而是自称“酒人”。并且带着醉意给人写条幅,曾经落款“酒人李新宇”。有人对“酒人”提出质疑,其实这并非我的杜撰,而是古已有之。鲁迅在追悼友人范爱农的诗中也曾写下“先生小酒人”的句子,而我的酒量显然比范爱农大。

        回顾自己的酒场人生,最为自豪的,是无论在饭店还是酒馆,无论在朋友家里还是我的家里,似乎都从未醉过。当然,这话如果让我的妻子听见,她一定会当场揭穿:“只是不在人前醉!”确实如此,我常常喝醉,却没在人前醉过。满桌子的人全都醉了,我把他们一个个送回家,伺候他们睡下,为他泡一杯茶放在床头柜上,然后飘飘然回到家中,自豪地对妻子说:他们都醉了,只有我没醉。然而,一杯茶没有喝完,我可能就顺势从沙发溜到了地板上。也就是说,我只是“醉得迟”,而且常常“倒醉”,只是种种丑态只在妻子面前表演,外人看不到罢了。但是,因为这个特点,我的酒量就成了谜,传说中我是喝不醉的。

        年轻时代在曲阜师范大学,与几位好友同住一栋筒子楼,三天两头喝,养成了长夜把酒侃大山的习惯。进入90年代之后,还成立过一个“酒协”,我曾长期担任顾问。那几年似乎有点无所事事,至少我自己是如此,所以写字、画画、下围棋,都是那时开始的。一班朋友整天沉浸在酒桌上,本该发表的文章,也往往借酒狂吹一阵,就算发表了。加入酒协的条件首先是酒风正,其次是要有一定酒量。聚会时准备白酒,一般是人数减一;准备啤酒,则是三人两捆。酒协最红火的时候,曾在假期轮流做东,大家把家属都带上,一天又一天,不回家中动烟火。最后终于撑不住,派张全之的夫人程亚丽回家用大锅烧粥。回想那情景,真是可遇而不可求,一帮疯狂的酒徒,把喝酒当成了正业,三天两头聚,竟然很少有人缺席。后来我曾想:喝酒误事吗? 酒协的成员几年后全都成了教授,有的还做了院长、校长或书记。

        写到这里,我忽然非常想念当年的酒友,他们是王钧林(后调济南,任《孔子研究》主编),刘忠世(后调青岛大学任《东方论坛》主编),郭沂(后调中国社会科学院),权锡鉴(后调任中国海洋大学),周海波(后调青岛大学),刘新生(后调烟台商学院),杨广敏(后调集美大学),赵利民(后调天津师范大学),张全之(后调重庆师范大学)……留守曲阜的还有孙永选、阚景忠、赵歌东、钱加清、单承彬……早年的酒友,我真想找机会把他们请到一起,重温当年。

        就在人们忙着“跨世纪”的前夕,我闯关东去了吉林大学。用吉大文学院老院长郝长海教授的话说,是因为与吉大朋友“酒味相投”。在长春,我竟然酒名大振。这当然不是因为我的酒风酒德有所长进,更不是酒量有所增加,而是因为鼓吹和炒作。第一个鼓吹者就是郝长海教授。只要与人喝酒,或者与人说起喝酒,他就会说:“你们那算喝酒吗? 我与李新宇……”然后就开讲我们两个喝酒的英雄故事。故事倒是真的。那是一个大雪天,郝老师到我家喝茶聊天,然后一起吃午饭,午饭当然要有酒。我开了一瓶郞酒,本以为两人喝一瓶也就可以了,没想到意犹未尽。开第二瓶,很快又喝完了,仍然是话未说够,酒未喝足。于是再开第三瓶……这个故事经过郝老师的艺术加工,我们俩就有了几分豪气,酒量也让人望而生畏。但对我来说,那天的确是个例外,平时我连一瓶也喝不了。那一天之所以喝得特别多,原因是时间比较长,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结束时郝老师起身告辞,我见他身子有点晃,于是送他回家。我妻子发现我也站不稳,于是也跟上。那年长春雪很大,我和妻子刚学会在冰上走路,姿势很像唐老鸭。那情景倒也别致:我紧跟着郝老师,怕他摔倒;妻子紧紧跟着我,怕我摔倒。到了郝老师家,他开书橱拿自己收藏的字画给我妻子看,却已经站不住也坐不住,于是我们两个醉汉干脆都趴在了地板上……那情景其实挺狼狈,但英雄故事历来是只讲过五关斩六将,而不说走麦城,狼狈相就全都略去了。

        说起吉大文学院的酒人,还应该说到徐正考。1999年春节之后,我与妻子去吉大考察,当时徐正考是副院长,与书记朱世杰陪我们游览。有一天在一个路边店吃饭,发现店里有汾酒、西凤、泸州老窖等多种名酒出售,都是存了多年的,正考一下子买了许多。我由此知道,他是真正懂酒的。长春的酒友中,有几位酒风极好。尤其是徐正考和东北师大的李炳海,喝酒真是痛快。我们从来不客套,也不推让,你举杯我也举杯,你喝干我也喝干,你满上我也再满上。即使参加大型会议,未能同坐一桌,远远看见了,也会相视一笑,把酒杯高高一举,然后一饮而尽。

        从长春到天津,我已是五十岁老汉,而且一年比一年老。聚会时常常多是晚辈,喝与不喝不勉强,敬酒不喝也不惭愧。酒与同辈喝,才更有味道。所以我珍惜几位同辈酒友,每年都要聚几次。只有今年是个例外。去年入冬前就已经约定:下第一场雪,无需再约,直接来我这里集合,去一个可以赏雪的店,把酒温得很热,小盅喝。遗憾的是,小雪过了没下雪,大雪过了仍然没下雪,直到春节后,终于下雪了,各个小区却都已被封,酒店也不再营业。这半年,少喝了许多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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