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3年我撰写的《俄罗斯抒情诗史》出版,二十六年后,他撰写的《俄罗斯诗歌通史》问世。我算是“十年磨一剑”,他则是“三十年造一车”。
摆在我面前的是厚厚两大册、洋洋近百万言的《俄罗斯诗歌通史》,读着其中熟悉的篇章,笔端便流淌出这样一些文字:关于岁月、关于学术,更关于俄罗斯诗歌……
自普希金以来,俄罗斯文学爆发“井喷”,产生了“世界一流的文学”,其中诗歌又首当其冲,格外引人瞩目。自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以来,俄罗斯诗歌在中国传播得十分广泛,拥有大量的读者。在上海还有一座普希金的铜像,这在世界上也是不多见,它是在1937年上海文化界为纪念普希金逝世一百周年而建造的。与此同时,在我国翻译界和学术界,还有一批以翻译和研究俄罗斯诗歌为终身目标的学者。不过,有关俄罗斯诗歌史的著作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才相继出现。描绘俄罗斯诗歌的全貌,展示俄罗斯诗歌的发展历程,揭示俄罗斯诗歌的特征,论述俄罗斯代表诗人的创作,不仅是学术界,同样也是读书界的普遍呼声。
说到眼前这部《俄罗斯诗歌通史》,我先得说一下它的撰写者郑体武教授。说起来也非常奇妙,我与他的最初邂逅,竟然也是与俄罗斯诗歌相关的。早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在莫斯科做研究生,他在莫斯科大学做本科插班生,此前并无交集。当时我喜欢逛莫斯科的古旧书店,收集资料,特别是收集有关屠格涅夫和俄罗斯诗歌的资料。有时一天下来,几乎把莫斯科十几个较大的古旧书店跑遍。一次,在莫斯科大学附近的列宁大街上的一家书店里,在诗歌栏一排排书柜前,见到一位小伙子。当时我们都在书架上找书,彼此只是用眼神交换了一下,并未打招呼。书店里差不多都是俄罗斯人,我凭相貌特征断定他不是俄罗斯人,但不敢确定他是中国人。一方面是因为当时的苏联中国人很少,另一方面中亚人有时看起来也像中国人。后来我离开了这家书店,上了一辆公共汽车,准备去另外一家书店。就在汽车要开动的时候,没想到这位小伙子也上了汽车。我用中文问他:“是中国人吗?”,“是的。”这样,两位未来的俄罗斯诗歌史的作者,就在异国的这样一个特定的偶然时刻提前见面了。这是人生的无意之作,还是岁月的精心安排,谁知道呢?不过这就是生活的奇妙之处。1993年我撰写的《俄罗斯抒情诗史》出版,二十六年后,他撰写的《俄罗斯诗歌通史》问世。我算是“十年磨一剑”,他则是“三十年造一车”。我长他十几岁,头发早已花白;他小我十几年,头上已无青丝。看来我还是有些懒惰,没有将头发全都熬白;他则是皓首穷经、锲而不舍、大器早成。
《俄罗斯诗歌通史》是我国迄今为止一部学术价值最高的俄罗斯诗歌史,它以“编年史”的方式在国内第一次完整而全面地勾画和展示出俄罗斯诗歌发展的历史,论述了俄罗斯诗歌的代表人物的代表作品和诗歌成就,探讨了俄罗斯诗歌的特征和发展规律。较之于国内以往的俄罗斯诗歌史著作(按出版年月的先后),如徐稚芳的《俄罗斯诗歌史》、朱宪生的《俄罗斯抒情诗史》、刘文飞的《二十世纪俄语诗史》、许贤绪的《二十世纪俄罗斯诗歌史》等,它无论是从广度还是从深度上都有明显的突破。
它选取普希金等九位大师级诗人作为俄罗斯诗歌不同时期的代表展开论述,这是本书的核心内容。从根本上说,对这九位诗人论述的成功与否决定本书的学术价值。应该说,本书在充分占有国内外有关研究成果和丰富资料的基础上,对这九位诗人的论述是相当成功的,其中对现代主义诗人的论述尤为出色,这是本书明显的亮点。本书对俄罗斯诗歌流派进行的描述和分析,无论是从广度还是从深度上都明显地超过了以往国内同类著作:它一共涉及到十几个诗歌流派和近五十位诗人,对这些流派的代表诗人的创作做出了精当的论述,这也是国内学术界前所未有的。这也是本书另一个闪光点。俄罗斯诗歌的两端,即古代和当代的俄罗斯诗歌是国内学术界的薄弱处。对此,本书在充分汲取国内研究的基础上,广泛利用和借鉴了俄罗斯学术界的新成果,取得具有突破意义的进展。本书行文流畅、文字简洁,可读性强。对通俗易懂的诗歌(如古典诗人的作品)辅之以点睛之笔,对深奥晦涩的诗歌(如现代主义作品)则辅之以解码之匙。这方面不乏精彩的篇章。值得注意的是,本书中所引用的俄罗斯诗人的代表作品,大部分是由作者翻译的。如果把这些作品挑出来合成一集,那就是一部大型的俄罗斯诗歌精选集了。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本书的“金字塔”结构。所谓“金字塔”结构,主要是就它的成书“过程”而言的。它以整个俄罗斯诗歌为底座,继而以各个流派及其代表诗人的研究为基石层层垒高。
换句话说,本书就是作者花费了三十年的时间用一块块巨型“花岗岩”铺成的。我这里只要简略地回顾一下作者的“前期”的研究工作,就知道这些巨石是如何造成的:译普希金、译莱蒙托夫、译勃洛克、译叶赛宁、译马雅可夫斯基、译俄罗斯现代派诗人;主编《俄罗斯文学史》、与俄罗斯学者共同主编双语的《诗歌的纽带——中俄诗人诗选》;撰写《俄罗斯现代主义诗歌研究》等学术专著。所以这部诗歌通史问世都在显示出成功的学术工作的“秘诀”——“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