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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0年10月28日 星期三

    附译文:

    世界语与其文学(What is Esperanto and it has)

    爱罗先珂演讲 胡适口译 金公亮笔记 《 中华读书报 》( 2020年10月28日   05 版)

        我这次到北京来,是因为受了蔡元培先生的请托到这里来教世界语的。就世界语的本身讲,实在没有东西可以教;因为世界语的文法简章,规则很少,而且很容易学。无论何人爱学世界语的,都可以在极短时期中学会。这是世界语学者最注重最是常常提起的。

        世界语是许多人造语言中的一种。语言学者研究各种语言的结果,创造一种语言,他的目的是在解放各种困难,有一种公共的语言,彼此可以互相沟通。从德国哲学 家来勃尼氏(Leibnitz,1646-1716)到现在,应用语言学的原理,创造一种人造的公共的语言,这种试验,常常有人做的。他们造一种公共的语言,要文法容易,发音好听,并且有伸缩的余地,彼此均可以用他发表意见。在许多人造的语言中,从17世纪下半期到现在,世界语是最新的一种,亦是最完备的一种。在理想中世界语虽然不能说是完备无缺,但亦近于完备无缺的了。世界语的创造者,不但是一个语言学者,并且是现代的一个大诗人。如果世界语是一种最进步最完备的理想的语言,那么世界语的创造者柴门霍夫(Zamenhof)可以算是世界中古今以来的最富人道主义,最富人类感情,最爱人类,最高理想的人了。他常常梦想全世界合成一国,全世界的人像同胞兄弟一般的亲爱。他常常祈祷战争消灭,只有和平在世界:人类彼此之间都互相友爱。

        许多人把世界语同共产主义、社会主义、过激主义,联在一处;因为专制政府、资本家最怕的是这几种主义,亦因为怕世界语提倡这几种主义。世界语虽然有帮助我们了解这几种主义的好处,但是同这几种主义的实行方法并没有关系。现在我先读几篇世界语学者对于这几种主义的宣言:

        “我们真正的世界语学者,是人道主义者,和平主义者。我们反对一切战争,一切无理的压制;因为反对战争,所以爱和平。从欧战以来各国政府对于世界语很怀疑,很怕我们。普通一般人的程度比政府还要低,他们疑心世界语学者是主张共产主义、社会主义、过激主义者。后来最坏的是俄国的共产政府承认世界语的功用,政府下令正式提倡世界语,于是一般人更怕了,以为世界语是共产主义的机关语,同共产主义混为一谈了。但是这宗说法是没有根据的。世界语是一种语言,凡是语言都可以用来鼓吹主义。世界语可以用来鼓吹俄国的共产主义;但亦可以用来鼓吹英国的帝国主义,日本的军国主义,和一切比这种更坏的主义。世界语可以用来宣传哲学家、思想家最高尚的主义,亦可以用作野心家自私自利来害人的东西。所以人们当明白世界语可以用来鼓吹种种的主义,而世界语的本身是中立的,没有偏袒的。我们要提倡世界语,是对于世界语应当怎样用,用在什么地方。世界语的创造者柴门霍夫是根本上一个人道主义者,他反对战争,他希望人类可以团结成一个公共的国家,在和平的旗帜底下,没有语言、人种、国界的区别,柴氏要想把全人类成为一家。这个家庭里面的分子都说一种公共的语言。我们要提倡世界语的缘故,根本上是为人道主义、和平主义,要打破种种的猜忌和怀疑。如其社会主义是注重在公共的福利,公平的待遇,一切都是平等的,从这一点上我们是社会主义者。如其过激主义的目的是在解放种种的压制,要使他们脱离种种的压力,那么我们也是过激主义者。如其无政府主义者是主张把个人的束缚,不自由的限制解放了,要打破国界,对于人类的全体有胞与的观念,在这一点上我们也是无政府主义者。

        我们对于各国政府的战争战后再议和,无论这种议和是在巴黎或是在华盛顿举行,我们都要诽笑他。我们的目的是在求和平,求永久的幸福。虽然我们是人道主义者,和平主义者,我们决不学过激主义者,无政府主义者,以及各种主义者的用暴力,用炸弹,用手枪去求和平。我们不以用暴动的能力取得和平的方法为是,我们决不赞成他们的方法。我们宁可同小百姓在一处……他们忍耐,我们同着他们忍耐。他们受苦,我们同着他们受苦。我们愿意陪平民忍耐受苦,拿自由的诗歌安慰他们的痛苦,用高尚的梦想,安慰的音乐,安慰被人压在低下的,受人种种摧残的平民。我们愿意明白自己的主张和地位。我们不愿意拿革命的假面具去抢富人的钱;亦不愿意拿法律的假面具去取平民的铜子。我们不愿意学过激主义者用武力去抢劫旁人的财产;但我们自己所有的财产愿意牺牲给人,如其我们牺牲了是有益于人类的幸福。关于生命,我们决不愿杀人,取人的生命……至于我们自己的生命,要是与人有益的,亦愿意牺牲了。是的,世界语学者是人道主义者,是和平主义者——自始至终是人道主义者,和平主义者!”

        以上是世界语学者的宣言。现在我要同诸位谈谈究竟世界语是什么东西,学世界语的可以得到些什么东西。当我同我的朋友学世界语的时候,我们目的并不在得到什么东西,我们要得到一个方法可以给人什么东西。希望给人一些东西不希望得到东西的态度,是世界语学者的正当态度。现在世界语会各国都有,各地都有支机关,旅行者可以得到很多便利。要是你要访问消息,某地的生活程度,旅行的困难,以及关于商业上地理上种种的事体,都可以从世界语的机关得到可靠的消息。我自己眼睛都瞎了,但是我能够从俄国经过欧洲到印度,再从印度到日本,从日本经过暹罗缅甸再到印度,后来再回到日本,到海参崴、赤塔、哈尔滨,到上海,从上海到北京,都是由世界语学者的帮助。不过我要声明有几国很少世界语学者,如印度的孟买,新加坡等没有世界语机关。

        从世界语里可以得到旅行的便利,并不是世界语重要的部分。现在我要讲世界语学者可以从世界语文学上得些什么。讲到世界语有文学,恐怕社会上只有少数人知道;其实世界语有文学,同英、德、法文有文学是一样的。不幸的事是世界语的著作都散在各种的报纸杂志上,要是去收集拢来很感困难,但是重要的著作仍旧都可以得到。第一我要讲世界语的译作。世界语已经译出各种伟人的文字,凡是重要的文字、学作,都有译文,而且译的人都是文学家、语言学家。但是翻译并不是世界语最重要的部分,世界语并不专在翻译,还有自己的创作。世界语创作的重要人物有柴门霍夫、葛拉包拉斯基(Grabovas-ki)、代味埃脱伦(Deryatnin)、可倍(Kabe)、拨礼佛(Privat)等,葛氏,尤其重要。

        我在上面已经说过柴门霍夫是从古今以来种种最高尚的人类理想的代表,他常常梦想全世界成为一个国家,他跪了祈祷着人类能变成像同胞弟兄般的亲爱,这是柴氏的人格。但是种种都没有实现,还是在希望中。世界语的文学教训我们虽然不愿意用手枪、炸弹加入战争去求和平;但是教我们希望和平实现,希望再希望,不要失望。虽不劝我们去坐电气椅子(西洋行刑用的),为了我们的主张不能实现去自杀,但是不要当他做疯子、狂人的梦想。虽不劝我们去跪在不认识的上帝面前祈祷;但是不要诬蔑真真的上帝——人类。世界语的文学使我们胸襟廓大,理想高尚,精神伟大;研究的结果便使我们思想高尚,感情纯洁,人格提高。一切对人不公平的事,无论受的是俄国的共产党,美洲的黑奴都可感慨;种种的压制,无论是印度是高丽都替他不平。一切的战争无论为了什么缘故,认为最大的罪恶,一切的战争是擅用人民的权利,是最不可赦的罪恶。

        我们研究世界语的文学,能使我们了解平民的苦声:“要面包吃!要空气!要太阳光!”他能使我们了解种种平民母亲的苦声,因为他们的孩子得了痨病,或是肺病,或是受法律的裁判死了。他能使我们了解种种的惨杀声,在杀人台上,绞人架上,电气椅子上叫人的声音,或者在大学教授讲座上教人去流血的声音,能够懂得这些用自己的情:感觉到别人的苦痛,能够设身处地的设想,那么世界语的用处能够给我们什么东西,你不问就可以晓得了。

        我希望有机会可以同诸位谈谈文学,把世界语译成中文,或英文来举例,讲世界上流血的事。教文学一定要比我更能感到文学的美的,比我更晓得文学细致的地方的才可以教,但是有志总可以得到的。我希望不是英国的牛津大学(Oxford)、美国的哈佛大学(Hat-vard),希望是中国的北京大学是第一个了解世界语的重要是使人格外近于人的人。我不能教诸位世界语,只能帮助研究世界语的重要,对于人类的重要。我要诸位的帮助比诸位要我帮助的更多。

        爱氏今日上午在北大演说,记者仓卒草录,没有仔细的校对,如有错误的地方,盼望阅者纠正。

        记者付志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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