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格、情怀与新见

    对于我这类“好读书而不求甚解”的读者来说，学术随笔集是最好的读物，感觉自己是在和学术大家们午后茶聊。对方没有正襟危坐，我也不用一本正经。更为重要的是，从这些随笔中还可以感知作者的情绪、个人经验与体温，不是纯学术的冷冰冰的文字。

    我曾在几次会议现场碰见刘琼老师，加上平时微信上的交流，她给我留下了温婉亲切的印象，不曾料想，她的文字竟然如此犀利。追根溯源，也许可以从这部随笔集的第一篇文章《通往查济的路上》找到答案。在这篇作品中，作为安徽人的刘琼借助近现代历史上的皖籍名人，阐述了她对徽文化尤其是“徽州驴”精神的深刻理解。徽州驴是徽州人对自

    己生存境遇的自况，勤苦节俭、上进温良，有自谦成分，也不免有自矜的味道。自比徽州驴，还因为一个重要共性：倔强。外表温顺的胡适和桀骜不群的陈独秀内在里都有倔强的共性。

    无疑，作为安徽人、徽州人的刘琼血脉里承继了这种倔强、坚硬的文化品格，所以她的文章里有骨气、有硬气，不是人云亦云，不爱随波逐流，而是坚持自己的独立见解与个人判断。《小时代和大时代》《是谁折断了“情怀”的翅膀》等篇章都展现了她批判的光芒。

    当然，她的笔触不仅仅是批判，对于含蕴单纯美好的文化品格的人与物，她会不由自主地咏叹、赞美。《给雪村的礼物》这篇文

    章是送给一个退休的老同事的，在他身上，她感受到了纯粹与美好，并将这种美好传递给了读者，“日日第一个打招呼的雪村，不做任何道别，退休了。十八年来，他一直是兄长，单纯、体贴，从无芥蒂。昨天，他把去年悄悄画的一幅人物速写悄悄放在我桌上。夜晚由梦中醒来，突然悲不能抑。人事有代谢，从来遽如此？”起笔的这段文字质朴而蕴蓄着深情，作者身为《人民日报》文艺部的高级编辑，她身边的同事自然也普通不到哪里去，但插画家雪村打动作者的首先就是他的单纯与厚道。因为职业的便利，作者有机会认识了许多国内外的文化名人。对于刘琼而言，是文化品格而不是名气的大小决定一个人的

    高度。惺惺相惜，她欣赏的同样是有品格、有情怀的人。“通常，人们会认为李敬泽是一个文学批评大家，但我想，这恐怕不是他所看重的。人生一世，悠忽一瞬，他最看重的应该是‘文章千古事’。如果可以，他是不是想做上古之人，可以自由地进行知识的构造、人心的提炼、历史的酝酿？文字和文本暴露了他。”（《李敬泽，让思想走得更远》）“如果没有‘单纯’，就没有汤沐海的今天。……作为艺术家的汤沐海应感谢单纯存留至今。”（《感谢单纯》）在刘琼看来，单纯不是单调，单纯是纯粹的姊妹，纯粹以深刻为前提。她在雪村、李敬泽、汤沐海身上感受到这种品格，也在指挥家小泽征尔、“全球动画大师”邓博弘等人身上

    感受到这样的美好品性。

    不管是批判也好，礼赞也罢，所有艺术批评话语的价值关键还在于观点的到位与新异性。艺术学博士出身的刘琼以其深厚的学养和艺术史眼光，文中言论往往能够独出机杼、令人耳目一新，《画像石、西王母与审美变迁》《女性与文学五题》《从扎耳洞开谈》《叙述、存在与历史》诸篇都能见出作者的学术功力，体现作者一直强调的“历史的高度、现实的深度、哲学的维度”的三者统一。仅以《女性与文学五题》为例，作者试图追溯女性与文学的历史渊源，指出从美学角度看，女性是天然属于文学的。如果把艺术的类型分为阴性和阳性，文学因其向内挖掘和丰繁细致的表意特性，

    属于阴性艺术，女性在文学表达方面有天然优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