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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0年07月08日 星期三

    王石凹煤矿的沟沟壑壑里生息着的、生活过的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故事。

    进入文学地理版图的王石凹

    沈伟东 《 中华读书报 》( 2020年07月08日   11 版)

        《黑与红》,王成祥著,中国文史出版社2020年1月第一版,69.80元

        王成祥的长篇小说《黑与红》出版了,刘庆邦评价这部小说是“抒写当代矿工的雄浑乐章”,贾平凹对这部小说作了推荐。

        王成祥在创作谈中说,《黑与红》里的鳌北煤矿,以王石凹煤矿为原型;《黑与红》里的矿区人物,也多以王石凹煤矿人为原型。这部长篇小说全景式描写了以王石凹煤矿为原型的鳌北煤矿上世纪80年代以来的发展轨迹。

        王石凹煤矿是国家“一五”期间建设的156个重点项目之一,初期由苏联援建,曾经是西北第一大煤矿。王石凹煤矿地处关中平原北部边缘,具有黄土高原地貌特点。莽苍的黄土沟壑里的王石凹煤矿具有显著的工业文化特色:上世纪五六十年代,黄土高原传统的农耕文明褶皱深处,高耸如云的井架、斜坡穹顶的选煤楼、长排式办公楼……苏式现代化工业地标拔地而起;几百米的底层下,延伸数十公里的井下巷道打破上亿年地质时代的岑寂;同时,来自全国各地的数千煤矿工人,几万矿工家属在这里聚集、劳作。半个多世纪,这数千矿工繁衍生息已历三代以上,他们在这里形成了传统农耕环境包围着的现代化工业生活群落。王石凹煤矿形成一个独特的文化景观:苏联援建的赭红色建筑勾勒出王石凹矿区的天际线,矿工依山自建的窑洞、棚户院落层层叠叠,蓝色绞车在长长的斜坡上上下下。几年前,我坐在绞车里,看见绞车道不远处的山坡上,几棵老树掩映着一个窑洞小院,院门前隐约站立着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

        我看不清老人,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在这个煤矿老去,他有什么样的故事。我知道,王石凹煤矿的沟沟壑壑里生息着的、生活过的人都有自己的人生故事。我是从王石凹煤矿出来的。我的父亲是上世纪50年代到王石凹煤矿工作的外省人,是王石凹煤矿的第一代工人。回到这里,曾经生活在这里的人的语言会自动转换成“王石凹方言”。在矿区生活的人河南话陕西话自如切换,四川话、两广话、江浙话、上海话、河北话、山东话也形成小众的方言圈子,诉说着王石凹的往事。很多年前我就在想,如果能有作家把王石凹写出来,把王石凹人几代人的命运、情感写下来,肯定会是一本大书。王石凹煤矿具有独特的工业文明特点和移民文化特点,如果能以王石凹煤矿为原型写出有影响力的文学作品,王石凹可能会成为一个“文学地标”。

        现在,王成祥写出了以王石凹煤矿、王石凹煤矿工人为背景、为人物原型的长篇小说。

        我读着这本书,好像回到了从前。王成祥问我的阅读感受。我说,这部小说让王石凹开始进入了中国文学地理版图,对铜川、对王石凹来说都是值得关注的事。在王石凹煤矿转型为国家工业文化遗址公园的当下,出版这样一部以王石凹为创作原型的小说,对传承铜川煤矿工业文化,推动王石凹文化品牌建设都具有重要的意义。

        这些意义都是宏大的叙事模式下的概括。

        作为个体阅读者,我阅读这部小说,更多的是感到亲切,字里行间有着我熟悉的矿山的味道。我做了读书笔记,标题曰“小说里的王石凹细节”:矿山远景、老槐树、矿山地理环境、俱乐部、小学、中学、铁道、隧道、运煤火车、闷罐车厢、扒火车、架子车、绞车道、拾煤核、窑洞、食堂、饭票、单身宿舍、杠子馍、捞面条、采煤队、协议工、罐笼、巷道、班中餐、更衣箱、澡堂、露天电影、慰问演出……一路阅读一路做笔记,这样的词条我记了200多个。每一个词条都带有浓浓的王石凹的痕迹,小说的文字裹挟着我的记忆扑面而来。这样的词条一条条记录下来,如同写下一本记录我私人阅读与记忆的“王石凹词典”。

        在上世纪80年代,王石凹到铜川市区坐运煤车加挂的两节闷罐车厢,车票是两毛钱。从王石凹到铜川,火车载满煤炭,行驶50分钟左右;从铜川到王石凹,空车,也是50分钟左右。因为便宜,矿区人多乘坐闷罐车。我记得我的初中语文老师郗钧衡老先生在课堂上讲语法,“的字结构”,他说,“的字结构”与名词性质相似,可以用作主语或宾语,他举例子说:“你在铜川火车站等车,火车站工作人员喊:王石凹的,王石凹的到这边站队上车!这里的的字结构就是主语。”因为有场景感,印象深刻。从王石凹到铜川市区是下坡,王石凹人称之为“下铜川”。我在铜川读高中时,常坐闷罐车厢,记忆深处留下深刻印象的一个夏夜赶回铜川,坐闷罐车厢,人挤着人缩着腿坐在车厢黑乎乎的铁皮地板上。狭小的空间汗味尿味蒸腾,久坐之后腿脚麻木,让人苦不堪言。摇摇晃晃中,从巴掌大的窗口外看出去,我看到窗外摇曳的繁星闪耀,暗暗舒了一口气:这逼仄压抑的车厢外有更广阔的世界。

        当然,最有王石凹矿区特色的是联通工作区和生活区的绞车,小说里称之为“轨道车”。小说中写道:“工人从食堂出来就能乘坐轨道车上班。下班的工人也是乘坐轨道车道食堂吃过饭,进入自由休息的时间段。因为这座煤矿是因地形而建,分上广场和下广场两个区域,生产区在下广场,生活区在上广场,没有轨道车工人上下班就得绕山走半个小时的路程,坐轨道车只需要五分钟。轨道车是专为职工家属建的,四节车厢用和小孩胳膊一样粗的铁绳拉着在铁道上行驶,几分钟一趟,昼夜不停地来回运行……”这晃晃荡荡的绞车,直到现在还在王石凹运行,摆渡着山上山下的生活,也在摆渡着王石凹的过往和今天。

        小说中写到的矿区,很多地方能与现实中的王石凹工业遗址公园对应起来。而作为“工业文化遗产”,更重要的是要传承“文化”。小说给我们探寻煤矿工人的精神世界的一个很好的文本。可以说,《黑与红》是首部全面描写一个煤矿发展和矿工群体形象的长篇小说,这是当代工业题材文学的一个收获,也是传播铜川文化的一个重要载体。

        几年前,我在我现在生活的城市接待了王石凹煤矿的一位八十多岁老工人。他是我少年时代的好朋友的父亲。老人家二十岁从广西陆川县招工到王石凹煤矿当工人。他乒乓球打的非常好,曾经在矿务局比赛中得过名次。老人退休后经常在王石凹退休办的院子里打乒乓球。他见到我,摸摸索索从皮夹里取出一叠长方形的纸,是《铜川日报》的剪报,已经磨得有些字迹模糊。老人说他把在《铜川日报》上连载的我的一篇写王石凹的长篇散文剪下,保存下来,说里面写了很多王石凹的往事、王石凹的人,他有空就看看。他说,尽管文章里没有提到他,他却看到了那个时代的自己。这篇文章王石凹煤矿很多老矿工在传着看。我想,倒不是我的文章写得怎么好让老人们传看,更多是因为写煤矿工人的文学作品太少了。我写的是老人们过往的经历和情感,所以引起他们的共鸣。我很感动,也期待有更多的人写铜川,写王石凹。只有有动人心魄的情感记忆和独特的文化传承,王石凹工业文化遗址公园才有人文价值,才有存在和建设的意义,也才能使王石凹涅槃重生。

        我阅读《黑与红》,作阅读札记,在字里行间寻觅王石凹的一草一木,探看王石凹人的悲欢离合。

        在这部长篇小说创作方面,作家自己说还有很多值得修改完善的地方,人物情感的线索可以更加集中,故事情节的推进更加张弛有度,让读者有更好的阅读体验。“十年辛苦不寻常”,这部小说写作时间尽管只有一两年的时间,但作家的前期准备远远超过十年。我相信有很多读者会阅读这部长篇小说。小说的阅读者里假如有煤矿行业的职工家属,他们一定会非常感动:这部小说记载的是一个负重前行的时代,一群负重前行的矿工,字里行间的细节写出了这个王石凹煤矿人的有血有肉的生命历程。

        从这个意义上,我在这里替王石凹人感谢作家王成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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