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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0年06月17日 星期三

    《戏剧资本论》和我的藏书往事

    邵纯 《 中华读书报 》( 2020年06月17日   14 版)

        我在新疆工作了近37年,因家庭原因,退休后离开了那片广袤的热土。离开乌鲁木齐之前,我把收藏的约两千册图书捐献给本单位的图书馆。对于我特别珍爱的书还是保留了一些。其中有一本书,不要说捐献,友人借阅,我都不会同意的。此书名为《戏剧资本论》。我从知道有此书,到购买了此书,特别是长期保存此书,有一连串故事。

        1955年,刚满15周岁的我进入了天津市私营中华打字机厂学车工,和我同一天进入这个小工厂的,还有一位四十多岁的技师。此公五官端庄,衣着考究,气度不凡,言谈中有时还冒出一两句英语来。我很快就发现了他的故事特别多,每到吃中午饭的时候,我就跑到绘图室去,边吃饭,边听他“神聊”。有一天,他在讲一个故事的过程中笑了起来,那由强到弱的哈、哈、哈、哈……我都听呆了。于是,我说:“您的这种哈哈大笑,不是人人都能笑得出来的。”他说:“你算说对了,我当过话剧演员,这种笑法是我与石挥一起演《戏剧资本论》时练出来的功夫,我扮演的是一个资本家,导演让我必须这样笑。”我听了这个回答感到很奇怪,我虽然没有读过《资本论》,但我知道那是马克思写的经济学著作,怎么会演成戏呢?于是我学着天津人的口音说:“别逗了,太哏了,资本论一到您老嘴里就变成剧本了!”他说:“我骗你干嘛?你打听打听,有没有《戏剧资本论》这本书?小毛孩子,你不懂!”此后,我只要去书店,总要问问有没有《戏剧资本论》这本书?得到的回答全是摇头。

        1961年1月4日(农历立春)下午,我到光明影院看电影《换了人间》,这个影院的对面是天津“劝业场”,与劝业场连为一体的商场名叫“天祥商场”,这个商场的第三层有很大的只卖旧书的地方,我是那里的常客。这天看完《换了人间》后,我又到那个旧书部翻看,突然眼前一亮,在一堆杂乱的旧书中看到了《戏剧资本论》,欣喜中,我买下了这本罕见的书。

        这本书的出版日期是“民国三十八年四月”,出版者是上海“神州国光社”,上海解放前夕出版。在书名的下面印着“马克斯原著;阪本胜编剧;费明君翻译”,全书共476页,包括5部37场。经过与马克思的原著对比后得知,这本书只是把《资本论》上卷的内容戏剧化了,与中、下卷的内容无关。剧中的人物有革命家、贵族、大臣、工人、农民、渔夫、商人、妓女、医生、牧师、学生、诗人……这些人物之间的故事,使《资本论》中关于剩余价值的理论形象化和戏剧化了,编剧者希望普及《资本论》的愿望是肯定无疑的。

        编剧者阪本胜1899年生于日本巴库,毕业于东京帝国大学经济科,曾任国会议员,是一位多才多艺的马克思主义者,著作和译著宏丰,且勇于大胆创新。翻译这本书的费明君是位什么人呢?当时我不知道,只好存疑了。

        1965年8月,我由天津调干到新疆,在乌鲁木齐一所工科大学的实习工厂任实习指导员。次年8月18日以后,特殊的十年开始了。那本《戏剧资本论》的封面上写着“马克斯原著”,我想办法保存好这本书,最后决定把这本书埋入地下。我住的是地板房,屋角有个洞,那是专为维修地下水暖管道的入口。我用防腐的油纸把那本书包了三层,然后把那本书埋了起来。当我躺在地上休息时,突然想起书埋到地下,很可能被老鼠啃成碎片。我急忙又把书取了出来。

        在不安之中,我弟弟说他认识一个解放军,那人的家里安全,因此我把这本书存在那位解放军的家中了。改革开放后,1980年中国社会科学院在全国招考研究人员,我报考了哲学专业,被录取后转入新疆社会科学院工作,时年41岁。在1985年第4期《文汇》杂志第34页上我看到了“纪念费明君”一文,其中写道——打开《鲁迅全集》第4卷,有一幅多人合影的照片,鲁迅先生的身旁有一位约二十多岁的青年知识分子,他就是后来的外国文学翻译家费明君。

        现在,我理所当然地珍藏着《戏剧资本论》这本书。回忆往事,仅以此文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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