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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华读书报 2020年06月03日 星期三

    为什么彭学军只有一个

    魏钢强 《 中华读书报 》( 2020年06月03日   08 版)

        曹文轩说:“彭学军只有一个,再无第二,她是中国儿童文学的唯一。”我责编过彭学军一系列的长篇小说和散文集,深感其作品能有鲜明且具美学意义的辨识度,原因不仅仅在文字本身。

        一、经历和体验

        彭学军最初的创作灵感,来自她童年和少女时代的独特经历。如梦的湘西风光、如诗的民族风情、神秘的巫文化伴她成长,在她作品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你是我的妹》中的阿桃一家,当年就住彭学军家不远,小说中的妹妹“阿扁”有作者自己妹妹的影子,连名字都是直接借用的;现实中的云婆婆九十高寿离世,清明在凤凰烧过一本献给她的《腰门》;叙写体校生活的《奔跑的女孩》,讲述的是作者铭心刻骨的童年记忆。

        彭学军写“男孩不哭”组合,不光主角由女孩变成男孩,故事发生地也由湘西变成了江西,且主要写的是赣南:《浮桥边的汤木》写的是赣州的浮桥,《森林里的小火车》写的是赣南上犹的小火车……叙述也不自觉地由第一人称转化为了第三人称。说到底,这是她个人经历和生活基地的转移做出的选择,《建座瓷窑送给你》更是他挑战自我的大胆尝试。事实上,读者很难从她现在的作品推测她的下一部,但熟悉她的人总能从她的行踪寻找到答案。

        她作品的主题,不是预设的,不是“提炼”的,而是原本就在那里的。她应《中国教育报》约请为《奔跑的女孩》写的作者寄语——“梦想不是用来实现,而是用来指引和照亮的”,是她个人亲历的真切感悟,没有当年体育生涯的放弃就没有现在的自己。彭学军的作品从不刻意追求深刻和宏大,也从不一味俯就市场要求的儿童趣味,但她的作品从未脱离现实,从未脱离儿童,总能和时代同步。高洪波赞赏她“对成人世界和儿童世界交汇表现的再现能力”;汤素兰说,“对于这个时代,对于孩子的成长缺失什么,她可能比很多的作家都更敏锐”;李东华说,“她不是以减少或者回避生活的复杂性,来成全人们心理中所期待的儿童文学该有的爱、温暖、柔情的特征”:都肯定她的创作从来没有脱离生活的根。何向阳评析说,彭学军作品以一种淡淡的诉说,把时代特别激烈、特别尖锐的东西放在了后面,完全是以一个女孩子的目光来看这个世界,“但它的价值可能超越了我们一般所说的儿童文学的范畴……它其实呈现了一个时代,呈现了一代人的童年”。

        二、追求和探索

        自接触写作开始,彭学军在创作上一直求新求异。她写湘西女孩的三部长篇,作品中的“我”身份各异:在《你是我的妹》里是随父母下放苗寨的“干部女”,《腰门》中是吊脚楼里的寄养儿童,《奔跑的女孩》则变身为少年体校的学员。这每一个身份都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和地域特色,都是自带吸引读者的神秘光环的“珍稀”形象,可彭学军极其“奢侈”地即用即弃,决不留恋,决不重复。“我”的身份变了故事一切都变,作品的场景和叙述绝不雷同。

        彭学军善于寻找新颖题材,但从不期望单纯以题材取胜。熟悉的题材没能成为她写作的包袱,陌生的题材也不会成为她写作的障碍。她知道该怎样深入生活、贴近人物,也善于用丰富的想象结构故事、用丰沛的个人情感体验充实细节。因此,“男孩不哭”的成功并不意外,最后正如朱自强所说:“我觉得作者用这个组合高高地超越了自我。”

        “男孩不哭”组合,是长久积蓄的喷发,也是深谋远虑的开始。它要揭示男孩成长过程中表面的波澜不兴和心底的惊涛骇浪。《浮桥边的汤木》是它的第一部作品,方卫平评价说:“少年轻盈的生命与沉重的死亡之间的对峙,碰撞出独特的生命思考和感悟。它让我们想起海明威的短篇小说《等了一整天》中那个同样在误解中与死亡相面对的孩子。在彭学军的作品中,孩子丰富的心理和情感得到了更为细致的表现和书写。”

        “男孩不哭”最初的计划是写一组男孩心理冒险的故事。可最后完成的四本书,心理的、幻想的、写实的,完全不在一个路数,却各具特色,部部出彩。

        求新求异同样体现在彭学军的短篇创作上。1990年以来她的短篇常驻《儿童文学》,这份刊物的原主编徐德霞说:“彭学军发表了数十篇短篇小说,每一篇都不负读者的期待,每一个短篇都有她独到的地方。每一篇都能给人带来惊喜。”

        总之:“一个有出息的作家决不依傍他人,也绝不重复自己,总是将不懈的艺术追求深深渗透在自己每一部新作中。彭学军的创作实践正是这样的。”这段话来自樊发稼先生的个人博客。

        三、情感和表达

        彭学军坦言“不能容忍平庸和粗糙的文字”,但她并非一味追求语言的精巧,而是强调“准确比优美重要,情感的准确表达尤为重要”。因此,读她的作品总感觉那么舒服。

        她的文字摇曳多姿,却能把故作姿态击得粉碎。她的表达本能地排斥规矩、刻板和平稳,让你羞于为讲究对称、排比而沾沾自喜。她的文字散到让你没脾气,有辛词读到“知我者,二三子”时的那种感觉。

        她的文字是说给你听的,不是演给你看的。读她的全部的散文,只见到过一个“啊”字。她的小说总是不急不躁静静地讲述,人物很少有伶牙俐齿的。《你是我的妹》开篇写妹妹老扁来接“我”,先是远远的“蹦跳着朝我招手”,再是“很亲热地拉着我的手,傻傻地笑”,始终没说一句话。而改编自小说的电影《阿桃》的文学剧本:“一声呼唤打破了宁静:‘姐——’峭壁后跌跌撞撞地奔来一个小女孩”。电影编剧是剧作家白桦,改编很精彩,但风格大有不同。

        《你是我的妹》有近半数的人物对话是转述。例如:阿桃说她的歌都是她妈教的,她唱得不及她妈唱得一半好。/我每次抱着妹如痴如醉闻着的时候,阿桃都要笑我,说像小狗崽子嗅骨头。/阿桃说,一只小羊羔丢了,她们去找找……这些句子如果改成直接引述,叙述的情绪跳出,阿桃也就不是那个只会说“生硬的汉话”的阿桃了。

        彭学军的文字,总能从儿童的视角寻找美和发现美。景德镇籍作家郑允钦读《建座瓷窑送给你》,忆起景德镇儿时的童谣:“镇巴佬,卖灯草,门角里睏,老鼠咬……”他叹服彭学军作品表达的真和美:“面对现实,没有拔高,也没有悲观;人物关系处理大胆,写活了,作品的思想深化了。”

        彭学军的文字总是充满美好的情感。《戴面具的海》那个揭不下来的面具,因了奶奶临终前的爱抚,轻轻地就摘下来了……阎晶明说:“这是一个很温暖很善良的表达。在有限的紧张感里面去努力地表达无限的亲情、友情,做得非常好。”

        四、自律和自信

        许多年前,彭学军曾这样介绍自己——“喜欢很静很静地呆坐,喜欢很慢很慢地写作”。可当儿童文学创作几乎被单纯地纳入童书生产链条成为其中一环的时候,如刘颋所说,彭学军仍然“不迎合当下的阅读习惯,也不迎合市场对作家的‘压榨’,坚持自己的写作,坚持自己的叙事”。海飞也特别撰文,赞赏彭学军创作的“与众不同”和“与己不同”,称在“一部作品走红了,就会有之一、之二、之三连续下去”的当下,这种坚持尤为可贵。

        2012年,彭学军的“男孩不哭”组合列入“十二五”国家重点图书出版规划。这“组合”二字非常惹眼,它申明这套书中每个作品都是独立的。若干年后,出版社成立“彭学军编辑室”,却很少有人注意它和众多的儿童文学作家工作室有什么不同。“系列”和“组合”,“工作室”和“编辑室”,称谓差异表明了彭学军选择:希望能继续“很慢很慢的写作”。而对出版社来说,尊重文学创作规律、避免“作家资源”的过度开发,就是对作家最大的支持和爱护,也是提高儿童文学图书出版质量的实际举措。

        诺奖作家艾·巴·辛格谈如何开始创作:“必须有写故事的真正渴望或者激情……必须有自信或者是想象——这个故事只有我才能写出来。它一定要是我的故事。”多年前,辛格的《给孩子们的故事》在社里出版,我曾和彭学军谈起过他。我觉得彭学军的创作态度与辛格相同。她无法接受缺乏真正渴望和激情的写作;一旦落笔,一定是她坚信的“只有我才能写出来”的故事。不管故事是否来自作者的亲历,每一部作品对彭学军来说都是独一无二的“我的故事”,在这些文字里,如曹文轩所言,一定“有着只属于她彭学军独自一人所拥有的东西,比如她的叙事方式,她的美学,她的语言,她的格调,她的主题和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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