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作家白男宁的畅销小说《朋友》已于5月5日由哥伦比亚大学出版社在美国出版。
朝鲜小说在英语市场上十分少见,朝鲜家庭小说更为稀有,至于得到国家批准的朝鲜家庭小说英译本,这还是第一次出现。
这本仅有二百四十页的硬皮本图书,在美商亚马逊的售价高达六十美元,约合人民币四百二十六元。
小说从朝鲜法官郑振禹调查明星歌唱家蔡顺姬和车工丈夫李硕椿的离婚案入手,回溯了两人当初恋爱、成家和婚姻恶化的过程,也写到他们的儿子因此受到的伤害,同时交织着郑法官本人的婚姻问题。
白男宁作家1949年生于咸兴市,在钢铁厂工作十年后,入读金日成综合大学,毕业后到作家同盟工作,并加入了四·一五文学创作团。《朋友》出版于1988年,书中展现出朝鲜百姓多层次的个人生活和复杂的人物性格,因此很受朝鲜读者的喜爱,还曾拍摄过没有播出的电视连续剧。
《朋友》的英译者伊曼纽尔·金(ImmanuelKim)说,在朝鲜,图书的印数是固定的,因此,所谓的畅销指的是在群众手中流转的次数,越破旧的书也就越“畅销”。
“白男宁跟我讲过一大轶事。”金翻译家告诉《文学中枢》杂志的埃丝特·金,“在公共汽车上,有个女人坐在他对面,正在读他的小说。他凑过去说,‘要是你把那本书给我,我就给你一本全新的。’他只想把这一本放到自己的办公室当纪念品,瞧呀,我的小说是畅销书了。她看了看他,好像以为他疯了,然后下了车,用奇怪的眼神瞅了他一眼,接着又低下头去看书了。”
金翻译家说,白作家好比朝鲜的汤姆·克兰西或斯蒂芬·金。但他之所以获得明星作家的地位,还要归功于他在金正日革命传记领域出色的创作成绩。
埃丝特·金说,蔡歌唱家和李车工的离婚似乎是关于两个朝鲜分裂的寓言。但伊曼纽尔·金不认为这是白作家的本意。
“离婚在朝鲜太普遍了。”金翻译家说,“他只是写出了亲眼所见。他上班的作家同盟办公室在三楼,一楼就是民事法院。他往窗外一看,就看到了人们排着队等候离婚。当然了,白澄清说,他并不是因为朝鲜的高离婚率才写这本小说的。”
中华读书报据伊曼纽尔·金的英译本转译《朋友》开头部分如下:
高级法院位于城郊的两山之间。路边有一排高高的冷杉,沿路往上走,就到了法院的大门。进得门来,迎接访客的是一座宽阔而安静的院子。四周有针叶树包围着,这样一来,访客站在法院大楼前,仰望那又长又宽的台阶时,便有了充足的新鲜空气。大大的窗子、庄严的柱子、高高的大门,让法院大楼的入口更显威严。虽然高级法院处理的是令人厌恶的民事和刑事案件,宏伟的外观却给人以高贵而威严的印象。
城里很多人既不知道高级法院的位置,也不知道它的存在。遵纪守法的人、家庭和美的人,自然没有到这儿来的理由。
郑振禹法官看着自己办公桌上的离婚申请表,觉得颇为苦恼。就像渔民要解开鱼线上的结,郑振禹也因为必须要处理另一个家庭的不幸而难过。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直低着头,不敢看郑振禹法官。她身上散发着淡雅的香水味儿,与时髦的紧身连衣裙颇为相配,修长的白颈子露在外面。郑振禹法官的秘书本来想挡这个女人的驾,借口说法官出差在外,过几天回来后再讨论她的离婚申请,可女人在法院的走廊一待就是好几个小时,好像脚长在地板上似的。郑振禹法官实在没办法,只好把她叫进了办公室。
妇人哆哆嗦嗦地哭着。郑振禹等着她镇静下来,才把离婚申请表递给她。
姓名:蔡顺姬
年龄:33岁
地址:江岸区19号
职业:
一看到“职业”二字,顺姬登时陷入了绝望,再也没有力气往下写了,她放下了笔。郑振禹法官觉出顺姬的痛苦,决定替她把表填完。他很清楚她的职业。她是专业歌手,在道歌舞团担纲女中音主唱。每隔几个月,他都会去剧院听她唱歌。
顺姬有一种力量,能用天使般的歌喉把观众吸进她的音乐世界,所以每晚都会收到一束束的鲜花和观众的起立喝彩——这就是顺姬这种名人的生活。可是呢,今天她却把自己的婚姻问题带到了法院,这种事观众说什么也想不到吧。
她为什么要离婚呢?她和丈夫没有满意的性生活吗?郑振禹法官心想。也可能是他丈夫阳萎吧,不,不可能。她明明有个儿子。
有天晚上,郑振禹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看见顺姬和她儿子往江岸区走,那是一处单层住宅区,离他的公寓不远。
她丈夫一定有了别的女人。
郑振禹希望那不是严肃的婚外情。可能是和公公婆婆有了无法调和的矛盾。他希望那只是几句吵嘴,就让她走上了法院的台阶。很多刚结婚的小两口,因为年轻,对婚姻和家庭充满了幻想,结果带着最微不足道的问题走进了法院的大门,声称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悲剧。
但是,郑振禹法官慢慢开始意识到,顺姬来找他可不是因为什么小疙瘩。顺姬整个人——空洞的双眼、愁苦的面容、萎靡的精神、焦虑的状态——都透出了由来已久、累积多年的顾虑。
顺姬掏出手绢,擦掉愁苦的泪痕。抬起柔软的双手,理了理脸上的头发,努力恢复镇静。她叹了一口气,带着歉意抬起头。
“我的职业是……”
“这个我知道了。请告诉我你丈夫的姓名。”
“李硕椿。”“年龄?”
“三十五。”“职业?”
“他在江岸机械厂工作。他是车工。”顺姬的声音因为抽泣而颤抖着,可再怎么着,那也是一个歌手美丽而清晰的嗓音。
郑振禹在表格上填完这些信息,又问:“你有个儿子是吗?”
“儿子?是的,我儿子。哎哟……”顺姬又哭起来了。想到儿子悲惨的命运,她就心疼。郑振禹凭着这么多年的经验,对这种来打离婚的女人再清楚不过了,谈到自己的孩子,她们普遍都有好大的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