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血轮是湖北黄梅籍的现代作家,也是著名报人、辛亥革命的先行者。喻血轮在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名动一时,创作了大量的文言小说,作品大都为青年男女的婚恋故事,往往以悲剧结尾,喻血轮因此被称为“哀情巨子”。喻血轮和“鸳鸯蝴蝶派”作家有过实质性的交往,作品也具有相似的风格,他也因此被归为“鸳鸯蝴蝶派”作家。鲜为人知的是,喻血轮还是“中国铁娘子”吴仪的舅舅。由于他后来弃文从政,1949年后去了台湾,也由于“鸳鸯蝴蝶派”长期被现代文学史所压抑,他逐渐被人淡忘,成了文学史上的“失踪者”。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出版的《喻血轮集》,收录了他1949年前创作的绝大多数作品,包括小说、旧体诗、游记、文告,等等,附录部分收入了喻血轮的传记、年表和其他相关资料。《喻血轮集》的整理和出版,对于现代小说研究,乃至重写现代通俗文学史,将具有重要的史料价值和学术价值。可以说,《喻血轮集》的整理出版工作已经结束,但关于喻血轮的研究才刚刚开始。
当接到一千多页的书稿和复印的底本之后,我们进行了初步审读,发现书稿存在这样一些特点和问题:1.规模大,全书皇皇百万言;2.层级不尽合理,专书和单篇诗文都处在一个层级上;3.错字、漏字、衍字时有所见;4.标点零碎,文气短促;5.大量使用旧笔形;6.注释存在诸多问题,本来无误的注为“疑误”,有误之处而又不疑;7.在编辑过程中,不断有新材料辑入,书稿尚未真正定稿。
需要说明的是,这些问题并不是作者造成的,而是各种客观原因所致,这些问题在目前古籍、旧籍的编辑过程中应该说比较普遍。这是一部规模比较庞大的书稿,解决其中任何一个问题都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义理”“考据”与“辞章”是清代桐城派论述学术与文章的三个术语,旧籍编辑工作尽管和做学问有较大的区别,但在一定的层面上,两者有相通之处。这就好比在金字塔的底座,从一个面到另外一个面,有相当大的距离,而越往上走,各个面之间的距离越短,直至顶端,交汇于一点。旧籍的整理,如何从“义理”“考据”与“辞章”三个方面着手,下面分而论之。
一、“义理”。桐城派认为:“义理为干,而后文有所附,考据有所归。”“义理”是首要的,是根本。“义理”简单地说,就是“道理”。对旧籍的编辑工作而言,“义理”就是旧籍整理、编纂的一般原则、文库的基本规范,业内通行的做法等等。原则、规范、惯例条款繁复,但其核心只有八个字:“整旧如旧,后出转精。”“整旧如旧”,是为了尊重历史的原貌;“后出转精”,是为了方便当今和后来的读者。做到了这八个字,就保证了旧籍的合理性。为此,我们做了这样一些工作:重新整理编制了全书的目录和子书的目录;搜集齐全了书稿真正意义上的底本;对书稿的旧笔形进行了统一转换;等等。
二、“考据”。桐城派非常重视考据。旧籍整理中的“考据”,其重要性和含义与桐城派是一致的,即校雠、识读、辨别。这是硬功夫、苦功夫,也是必须要下的功夫。由于历史久远,一些底本漫漶不清,特别是抗战时期的底本,纸张质量较差,正反两面的字互相渗透,复印后极难辨认。鲁迅小说《狂人日记》中的“狂人”,夜深难寐,他翻开封建时代的历史书,在密密麻麻的文字夹缝中发现了“吃人”二字,他的眼光是超乎寻常的。而编辑同仁在识读一些底本的时候,要在蚊蝇大小的黑影中辨认识读文字,也需要具有“狂人”一般富有穿透力的眼光。
三、“辞章”。“辞章”,是指文章的修辞和语言表达技巧。编辑应该具有一定的写作能力,这是业内的共识。在编辑工作中,我们也可以把版式,如字体、字号、空占行、对齐方式等形式因素理解为“辞章”。旧籍编辑工作中的“辞章”,就是为提升形象、打磨细节而进行的美化、优化工作。在这方面,我们也做了大量的工作。喻血轮主要以文言的形式进行写作,书里有现在的整理者所加的注释,为了使注释和原文在风格上保持和谐,我们对全书注释的措辞进行了仔细地推敲,使之整饬、简约、典雅;我们从喻血轮的游记中辑出了喻血轮的旧体诗,并拟定了贴切的诗题;将原书的大量眉批一一改为随文夹注,重新确定了位置;等等。
总的来说,编辑旧籍,处理繁难书稿,“义理”“考据”与“辞章”三者不可偏废。这就要求书稿的责任编辑既要把握全局,也要心思缜密,更要付出艰辛的劳动。作家、茅盾文学奖获得者刘醒龙有一篇小说,题目是《生命是劳动与仁慈》,这篇小说连同它的题目都令人感动。生命的意义在于劳动,劳动创造了价值,坚实的劳动让人获得了尊严;而仁慈让我们能够从容、宽容地面对困难和艰辛。
(本文作者为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学术出版中心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