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English
  • 时政
  • 国际
  • 时评
  • 理论
  • 文化
  • 科技
  • 教育
  • 经济
  • 生活
  • 法治
  • 军事
  • 卫生
  • 健康
  • 女人
  • 文娱
  • 电视
  • 图片
  • 科普
  • 光明报系
  • 更多>>
  • 报 纸
    杂 志
    中华读书报 2020年02月05日 星期三

    穿越历史迷雾的心灵隐喻

    江飞 《 中华读书报 》( 2020年02月05日   08 版)
    《上山》,吟光著,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0年1月出版,定价48.00元

        当现代“90后”女作家遇上古典诗人王维,会产生什么奇妙的结果?我难以想象,却充满期待。现在,吟光的这部名叫《上山》的小说已经呈现在我们面前,着实让人欣喜。作品蕴藏着一个时代的风起云涌,盛衰更迭,铺陈了一群人的悲欢离合,命运抉择,与其把它看作是一部历史穿越小说或历史传记小说,不如把它看作是一部穿透历史迷雾的心灵隐喻,因为它不仅书写了一部“云起”的个人心灵史,更提供了一种古典审美介入现代生活的可能。

        很显然,“云起”不是“王维”,正如“枯渊”不是“陶渊明”,鹿阳也不是“李白”,他们穿越历史而来,在同一时空相遇相知,惺惺相惜,于我们而言,他们都是经过化装之后的“熟悉的陌生人”。其实,我首先感兴趣的并非“王维遇上陶渊明”,而是作者对待历史的态度。近些年来,网络上泥沙俱下的历史穿越小说,常常以爱情为主线,让主人公穿越到古代,然后利用自己现代人的思想和技术优势而谋权得势,甚至改造历史。事实上,一方面,历史从来都不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也从来都不是抽象的观念,而是一个个具体的生命在具体的时代情境中的心理和行动;另一方面,历史既是一面镜子,更是一团迷雾,漫漶不清的史料,波谲云诡的史实,都笼罩在历史人物的周围,形成暧昧不明的阻隔,让后人对古人的所思所行难以揣摩。而成长于网络时代并在媒体从业的“90后”作家吟光,接受的却是严肃文学的审美趣味和思想滋养,其过人之处正在于,有意重返历史现场,以王维在安史之乱的经历为主线,讲述琴诗知音在乱世的高山流水之谊,又以真实的诗文和想象的虚构缝合历史的罅隙,诗意盎然,虚实相生,尤其是以“了解之同情”,直面人物在特定历史情境中的个人抉择,重建古代知识分子跌宕起伏的人生轨迹和心理世界。

        正因如此,《上山》的叙述重心并不在历史,也不在故事,而在人心,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主人公云起寻找“灵魂的安顿之所”,最终放下尘世执念而选择归隐的心路历程。如果说《水浒传》中的英雄好汉大都是被贪官污吏“逼上梁山”的话,那么,云起的“上山”尽管也有社会环境的影响,但根本上还是不断反躬自省、澄怀悟道的结果。宦海沉沉浮浮,人生起起落落,出身名门望族的云起,在一次次官场争斗、战场血斗之中经受炼狱般的洗礼,其心灵在入世与出世、保全自我本性与承担士大夫责任之间经受着一次次的淬炼。“安史之乱”是小说着墨较多的一次淬炼,因为这是大唐王朝的历史拐点,是王维的命运拐点,也是云起等众人的拐点。一生为情所困的玉真公主选择誓死不降,以身殉国;幼麟、少陵选择追随逃亡的李家王朝,流落四方,而乐山选择了妥协投降,最终沦为阶下囚。为了解释王维在安史之乱中为何没有选择以死殉国,而是接受伪职,背负失节的骂名,小说家吟光不仅做了许多案头工夫,更深谙“贴着人物写”的叙事伦理,始终把王维当作一个现实场域中的活生生的“人”来写,写他为了不连累明月、阿栗等人而忍辱负重,为了保全旧臣家眷而忍垢偷生,写得合情合理,真切动人。

        诚如福柯所言,“重要的不是故事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故事的年代”,作者并不止于以抒情笔调勾画云起的心灵史,或是营造古典审美的幻象,更是以此介入现代生活,拯救人心。云起的一生,归根结底,是寻找“此心安处”(“心乡”)的一生,他左冲右突、无奈无力地仿佛与“无物之阵”搏斗,历经千转百回的彷徨、失落、纠结、悲苦,何尝不是现代知识分子现实困境与心灵危机的隐喻?他最终的选择——去除藩篱,回归自我,又何尝不是给现代生活中依然被“虚名浮利”“凡尘俗事”所困扰的人们以暗示?“治世之理想,一时一事业,不必执着;学问之功业,千秋万代,无他,以命殉之。”明月以此劝慰云起以笔为剑、记录时代,作者吟光实则以王国维此语来劝慰自己和今日世人,懂得放下,但又不要陷入虚空的深渊。作者始终如云起一般,左顾右盼,矛盾重重,却又决然地在心灵炼狱中杀出一条路来,阅读的曲折快意与心弦的同频共振也正由此而生。

        小说最后,云起抛弃劫后余生获得的京城功名,上山而去,成为枯渊。“哪个朝代把百姓放在心上,那才真正值得归顺。若是遇上亲小人、远贤臣的君主,又何必非要侍奉呢”,尽管云起可以用枯渊这话来安慰自己,但放弃一直担负的责任而归隐山林、悟佛求道、洗心养身的结果是确定无疑的。“王维觉得他活来活去都是陶渊明的样子”,这也正是作者写作之初的预设。从庙堂之上退到江湖之远,从兼济天下退到独善其身,云起似乎并没有超越古典知识分子普遍遵循的人生路径和审美理想。事实上,历史上的王维并没有完全活成陶渊明的样子,而是始终半仕半隐,因为在他看来,陶渊明辞官归田是“一惭之不忍,而终身惭乎”。“上山容易下山难”,因此我更愿意看到云起最后活成苏轼的样子,为苍生立命,在俗世辗转,随遇而安,乐观旷达。对于现代读者来说,恐怕也很难找到一座可以安放身心的“东篱山”,惟一的选择可能是,解欲望束缚,与世俗和解,忍耐灵与肉的分离,以出世的精神做入世的事业,在城市中坐看云起,关键的关键在于努力修炼一颗“诗心”,因为“诗心在何处,东篱山便在何处”——这正是《上山》给我们的启示!

    光明日报社概况 | 关于光明网 | 报网动态 | 联系我们 | 法律声明 | 光明网邮箱 | 网站地图

    光明日报版权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