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蒙特利尔监狱小说为让-保罗·迪布瓦赢得法国文学最高奖

    六十九岁的法国记者和作家让-保罗·迪布瓦（Jean-PaulDu⁃bois）以其描写加拿大法语区监狱生活的第二十二部小说《不是所有人都以同样的方式活在世上》（Tousleshommesn'habitentpaslemondedelamêmefaçon）获得了2019年的龚古尔奖。

    从水上飞机到蒙城监狱

    当地时间11月4日中午，龚古尔学院在巴黎右岸的德鲁昂大饭庄召开全体会议后，遣秘书长迪迪耶·德库安下楼，宣布迪布瓦的小说获奖。

    《不是所有人都以同样的方式活在世上》仅厚二百五十六页，今年8月14日由洛利维耶社出版，颁奖前已经卖出了九万九千册。迪布瓦在书中以忧郁、优美和幽默的娴熟笔力，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加东法语区大都市蒙特利尔的故事。主人公和叙事者乃保罗·汉森，心地善良，却因为某个到了小说最后才让读者知晓的原因被判两年徒刑，关在蒙特利尔的波尔多监狱，住的是六平方米的牢房，同号犯人乃忽而火山、忽而羔羊的飞车党成员霍顿，因杀人罪入狱，貌似心狠手辣，刚威胁要把汉森切成两半，转头一看见老鼠或剃刀就吓个屁滚尿流。

    为了保持理智，汉森在狱中回忆旧事，与死者对谈，有时愁苦，有时欢欣。他生于丹麦，在法国的图卢兹度过童年，父亲约翰内斯是信仰不坚定的丹麦牧师，母亲安娜则是立场坚定的法国无神论者、女权主义分子兼电影院排片员，放映色情片时毫不手软。汉森长大后移居加拿大，本来在天天向上大楼好好地做着门房，有善解人意的狗努克陪伴，偶尔与半爱尔兰人、半阿尔冈昆印第安人血统的美国恋人兼飞行员威诺娜一起开水上飞机，却与天天向上新来的经理起了冲突。

    迪布瓦1950年生于图卢兹，先为《西南报》写体育专栏，后到《新观察家》杂志做记者，就北美事务写了大量文章，日后结集两种付梓。同时，他将文学创作视为“一种始终践行政治的方式”，笔耕不辍，创作了二十二部长篇小说。2004年出版的《一个法国人的一生》（Uneviefrançais）赢得了费米娜奖。小说通过主人公保罗·布利克的一生，描绘了从战后到二十世纪末法国社会和家庭生活的变迁。

    从那时起，每隔三四年，迪布瓦都要利用三月里的三十一天，写一部主人公名叫保罗和安娜的小说。《不是所有人都以同样的方式活在世上》同样如此。

    韩一宇汉译《一个法国人的一生》2006年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在中国出版。它也是唯一一本译入英语的迪布瓦小说。

    龚古尔学院八十四岁的院长贝尔纳·皮沃哀叹，法国人民对迪布瓦拥戴不够。“如果让-保罗·迪布瓦的小说是从英语翻译过来的，那它们在法国的地位必定与约翰·欧文或威廉·博伊德不相上下。”他说，“让我真心喜欢迪布瓦的地方，就在于他是个世界主义的作家，活在他所处的时代。”

    迪布瓦则表示，龚古尔奖只是一时之喜，过后生活依旧如常。“明天我将和今早一样。”他在获奖当天对卢森堡广播电视台说。

    阿梅莉·诺东光荣落选

    龚古尔学院满额只有十位院士，投票因此只需在饭庄二楼的包房内口头完成。每轮投票前，德库安秘书长都会通过抽签来决定院士发言的次序。

    进入今年决选名单的四位作家三男一女。迪布瓦在第二轮投票中以六比四战胜了大热门、五十三岁的比利时人阿梅莉·诺东（AmélieNothomb），她的第二十八部小说《渴》（Soif）由阿尔班·米歇尔社出版，既叫好又叫座，开奖前已经卖出了近十五万册。其主人公和叙事者是受难前的耶稣基督，在法庭上、监牢中和十字架上不停地思考，不仅反思自己的过失，还回忆了马利亚、抹大拉的马利亚、犹大和其他门徒。

    在德库安秘书长下楼开奖前十五分钟，在场记者就嗅到了诺东出局的味道：阿尔班·米歇尔的代表表情阴郁地离开了大饭庄。

    结果公布后，在外候场的迪布瓦穿过数十位记者的多道包围圈，眼含泪光地进入龚古尔包房，与十位院士见面，接受采访，领取支票。

    坐在他左右的两位评委——皮沃院长和德库安秘书长，都是诺东公开的赞赏者。皮沃早在几个月前就力捧《渴》是诺东最好的小说，德库安也在席间大谈《渴》写得多美，又是如何俘获了他这个信徒的心。

    更早以前，龚学院引人注目地将扬·穆瓦（YannMoix）雄心勃勃的自传体小说《奥尔良》（Orléans）拒于复评名单之外。穆瓦在书中痛说“饱经磨难的童年”，对残暴的父亲和残暴的母亲发难。在他笔下，家庭俨然监狱甚至刑场，充满了羞辱、耳光和鞭刑。但亲属先后出面反驳他的说辞。《快报》周刊则找到旧档，揭发穆瓦学生时代曾画反犹漫画，写反犹文章，否认大屠杀，还侮辱了日后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犹太人哲学家贝尔纳-亨利·莱维。

    皮沃院长曾告诉卢森堡广播电视台，不给《奥尔良》提名的原因有三：一是文学原因，此书虎头蛇尾，后半部分写的不如前面打孩子的部分好；二是此书引发了家庭争议，龚古尔奖不喜欢踏进浑水；三是作者的言论史，很可能给龚古尔奖扣上为反犹分子张目的帽子。

    去年的龚古尔奖颁给了法国作家尼古拉·马蒂厄（NicolasMathieu）描写工人阶级青少年在去工业化时代的幻灭中艰难成长的教育小说《他们身后的孩子们》（Leursenfantsaprèseux）。

    《不是所有人都以同样的方式活在世上》此番胜出，是洛利维耶出版社首次问鼎法国主要的文学奖。该社由记者奥利维耶·科恩创办于1991年，迄今不过二十八年的历史。

    同时，这也标志着加格门连续三年与龚古尔奖无缘。加格门指三大老牌文艺名社：创办于1747年的世界第三老出版社加利马尔社、格拉塞社和《毛主席语录》的出版商门槛社。

    龚古尔奖贵为法国头号文学奖，但奖金只有十欧元，约合人民币七十七元。不过，获奖作品可借此在书市上一飞冲天，销量增长往往可达四十万册，甚至更多。

    勒诺多奖、妇女奖和美第奇奖

    除了龚古尔奖，法国文坛的另外四大年度书奖也同期密集颁出。

    勒诺多奖：龚古尔奖的小弟弟勒诺多奖11月4日当天一同在德鲁昂大饭庄开奖。四十七岁的法国作家和旅行家西尔万·泰松（Syl⁃vainTesson）以所著前往中国西藏寻访濒危猫科动物的《雪豹》（Lapanthèredesneiges）胜出。中华读书报上周对这本书做过介绍。它既是探险实录，也是一个精神上求索的故事。泰松眼里的雪豹既美丽又神圣，令他深感谦卑，并重新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在藏北高原的长期蹲守，更使他体会到耐心的重要和等待的意义。

    费米娜奖：四十岁的法国男作家和翻译家西尔万·普吕多姆（Syl⁃vainPrudhomme）11月5日以讴歌男人自由的小说《在路边》（Parlesroutes），获得了法国头号妇女图书奖——费米娜奖。书中的主人公是个四十岁的无名男子，读者只知道他叫“搭便车的人”。他有妻子，有儿子，却凭着不可遏止的冲动，一次次站到公路边，对来往的汽车伸出拇指。

    该奖今年的外国小说奖颁给了五十七岁的西班牙男作家曼努埃尔·比拉斯（ManuelVilas），获奖作品是他的自传性小说《奥尔德萨》（Ordesa）的法译本，其背景是二十世纪六十和七十年代佛朗哥统治下的西班牙。

    美第奇奖：六十三岁的法国作家吕克·朗（LucLang）11月8日以其小说《引诱》（Latentation）在巴黎的地中海餐馆赢得了美第奇奖。该书主人公是五十岁的里昂整形外科医生弗朗索瓦，他某日外出打猎，击伤一头大公鹿，不杀，反而将它带回诊所，为它手术，一连串的家庭变故却就此发生。

    此外，六十一岁的冰岛作家厄伊聚尔·阿娃·奥拉夫斯多蒂尔（AuðurAvaÓlafsdóttir）凭借文学青年选美小说《冰岛小姐》（MissIslande）的法译本，获得了美第奇奖的外国小说奖。故事发生在1963年，二十一岁的姑娘赫克拉离开农场老家，前往首都雷克雅未克，准备圆自己的作家梦，未料很多人建议她参加冰岛小姐大赛。奥拉夫斯多蒂尔也是去年北欧地区文学最高奖——北欧理事会文学奖的得主。此番她照例感谢了自己的法语译者，因为冰岛全国只有三十四万人，若无翻译家帮助，冰岛语作家必将难见天日。

    法兰西学院小说大奖：我们在上周有过报道，该奖颁给了四十七岁的法国后现代新锐小说家洛朗·比内（LaurentBinet）描写十六世纪印加帝国皇帝阿塔瓦尔帕入侵欧洲的反向全球化小说《文明》（Civilizations）。